冰壶

年庄有个村民叫年迁。年迁除了会杀猪，还有个绝活，擅长玩冰。他不仅能在冰上疾步行走，而且还能用冰块拼雕成好看的冰壶，大家都叫他“冰壶匠”。

每当酷冬严寒，村前的莲河结冰，年迁就有了一展身手的舞台。村人眼中的冰层，有时看似只能经得起土狗在上面溜达，年迁手中牵着两个猪尿泡，借助浮力能在薄冰上踮脚前行，身轻如燕。溜完冰，年迁应众人之邀开始拼雕冰壶。“俗话说冰清玉洁，这个壶精贵啊！”冰壶做得精妙绝伦，围观的村民一边欣赏，一边发出阵阵喝彩。

村民都喜欢和年迁交朋友，但年迁和村主任抱槐处不来，他和抱槐处不来有原因。一次，上面来人到年庄检查防疫，发现年迁无证屠宰，年迁找到刚当村主任的侄儿抱槐帮忙说情，但最终还是被没收了屠具，并上缴了三千元罚款。“什么侄儿，当了官就六亲不认！”为此，年迁公开对抱槐流露出不满，认为他帮自己说情没有尽心。于是，年迁不论人前人后就喜欢挑抱槐的小毛小病。

年迁和侄儿抱槐叫板，是当面锣对面鼓。诸如村里“三务”公开内容更换不及时，年迁也会公开提意见，弄得抱槐整天小心翼翼，村民更是大为感慨。“人心昼夜转变得真快呀，年迁从前可是最疼他这个侄儿。”由于挑刺有板有眼，抱槐拿叔叔年迁也没办法，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抱槐对年迁是三分畏惧七分防备。

又是一个严冬，天气格外寒冷，村前的莲河结了厚厚一层冰。年迁在众人鼓动下又开始去溜冰，他看到一只山羊在冰面上稳步行走。“经得起土狗咱就能溜，这只肥羊可要比土狗沉重！”年迁嘴里嘀咕着，他突然大胆地扔掉手中的猪尿泡。冰面上，年迁潇洒的身手又博得村民一阵阵喝彩。众人正在议论年迁溜冰宝刀不老，却只听一声惊叫，大伙还没反应过来，年迁就随着冰块断裂，急速掉落进水中。

年迁失足落水，在冰下折腾好长时间，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帮助下才爬上岸。虽然性命无碍，但年迁从此却落下半身不遂毛病。起先卧床不起，后来情况有所好转，年迁也只能长期与轮椅为伴。

日子依旧，年迁依旧和抱槐“处不来”，但他无力再去挑抱槐的毛病。抱槐终于松了口气，年庄除了叔叔年迁，村里还没人敢和他叫板。

忽然有一天，抱槐接到乡里电话，通知他到上级去开会。抱槐到上级后，当天没有回年庄，据说是县里的巡察组延伸巡察，发现他有严重的经济问题。

“这个抱槐，大大咧咧的看上去很正派，怎么就失足落水了！”不久，年庄通村人都知晓了抱槐出事的消息，抱槐因为侵吞公款，被判了整整五年有期徒刑。

时常有探监的人回来说，抱槐在牢里聊到他今天的下场十分悔恨，竟然口口声声念及起年迁的好处。

冬天来临，年迁无法去莲河上溜冰，他坐在轮椅上，依旧喜欢用冰块拼雕冰壶。“这个年迁，一辈子痴迷冰壶，看来他是丢不掉手了。”村民没有人知道年迁为什么迷上冰壶，只有老伴还清楚记得，侄儿抱槐小时候经常缠叔叔做这件“玩具”。大家不再叫年迁“冰壶匠”，而是称呼他“老冰壶”。老伴和年迁聊天，话题说到抱槐，老伴埋怨年迁，“你以前成天说抱槐的坏话，这下可好啦，你的话应验了，难怪大哥大嫂他们不理咱们！”

“哎，真是没想到，抱槐干了这么多年村干部，咱估计他早该在权力面前过关。咱在心里考虑，选个什么时候去看他。”年迁轻叹一声，端详着手中的冰壶喃喃自语。“咱从前卖猪肉有贪心，经常不由自主去克扣别人的斤两。抱槐当了村主任，咱担心他起贪心犯错误，当初跟他谈话他听不进去，咱只好在挨罚的事上借题发挥。过去挑他的刺，不过就是想提醒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