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
父亲是村里的老党员,除了做过十几年村干部和地方造纸厂的厂长,一辈子都在与土地和庄稼打交道。父亲只上过几年学,粗通文墨。干农活累了,放下锄头,他最好的休闲方式就是读书。父亲读的书杂乱,他特别喜欢古诗,不知不觉中,他竟学会了写作打油诗。 父亲一辈子写下很多首打油诗,其中单独为我而创作的有以下几首,这几首打油诗凝聚着他对我谆谆教诲的一片苦心。
我读中师毕业时还不满十八周岁,满脸稚嫩走上讲台。父亲担心我脸皮薄给学生上课放不开,或者由于工作不称职误人子弟。他先是背着我悄悄访问了好多人,包括我执教班级的学生,后又在一次吃晚饭闲聊时,给我念了首他为我写的打油诗《小小先生了不得》,算是对我的勉励。“小小先生了不得,三尺讲台责任重。多少父母苦期待,真似农夫在播种。”我嘴上对父亲的打油诗腻烦,但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几句话。
父亲为我写下的第二首打油诗,是在我入党的时候。得知我刚工作不久就被组织上发展成新党员,父亲很开心。我面对党旗宣誓后的当天晚上,父亲特意从村里的小卖部买回来货架上最好的瓶装酒。那天他让母亲和我一起陪他喝上几杯酒,就在举杯饮酒的间隙,父亲念出了他心中酝酿出的一首打油诗《一心跟党走》。“党是领路者,有党方向明。忠心献给党,莫给党丢人。”从此,父亲在和我谈心时,经常向我请教党史和党的一些新政策。
我任职乡镇纪委书记成为一名副科职干部,父亲又煞费心思为我写下了一首打油诗《别争面子光》。那时候基层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很严重,一些干部为了获取所谓的“政绩”,不惜大搞形象工程、面子工程。“别争面子光,里子不能抛。工作实打实,里外都重要。”父亲念完这首打油诗,像往日一样又与我促膝交谈。他一方面激励我莫看重浮名虚名,不要费心去追名逐利;一方面引导我作为一名纪检干部,该如何适时向单位主要领导多提好的建议,要勇于推功揽过。
父亲在年上去世了,他为我写下的最后一首打油诗,是在我进城工作成为县纪委的一名领导班子成员后不久。父亲已经年迈体衰,但他得知我职务变动,还是风尘仆仆从农村老家主动到城里来看我。父亲这次没有和我多说话,只是向我解释说:“你工作了十几个年头,按理已经到了用不着父母交待的年龄,但现在你毕竟手里有了一定的权力,特别是你们搞纪检工作的,我还是送你一首打油诗吧,你可不要嫌烦!”父亲这次送给我的打油诗,名字叫作《过好“廉”字关》。“权力是把剑,乱用会自伤。过好‘廉’字关,心安天地宽。”父亲的打油诗保持他一如既往的风格,通俗易懂让我入脑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