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
年庄大情小事,只要年有余参加的场合,一直是他坐上席。年有余心中清楚,大家捧他,是因为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年鼎鼎在城里当局长,而且有很好的口碑。
可现在,年有余竟为儿子心事重重。几天前,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在乡干部陪同下,悄悄来找他了解一些情况。戴眼镜的男同志告诉年有余,他们是纪委的工作人员,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后,紧跟着询问他,“你平时都抽什么烟?”年有余被问得一愣,他回答道:“您说什么?我从来都不吸烟哩。”大眼睛女同志接着问他,“那您平时都喝什么样的酒?”年有余被问得莫名其妙,他转身从柜子里摸出一瓶地方产的“双溪大曲”,回答说:“别的酒我喝不惯,我一辈子都喝这个酒,度数高能过瘾!”大眼睛女同志望一眼戴眼镜的男同志笑道:“这酒现在卖几十元一瓶了吧?”年有余还没回答,戴眼镜的男同志笑道:“我爸就是做低档酒生意的,这酒市场上十八块八毛一瓶,已经连续五年都没有提过价。”大眼睛女同志问年有余:“那年局长经常回来吗?回来都给你带什么礼物?”年有余这才听出味来,原来纪委的同志是奔着儿子来的。
调查人员走后,年有余给儿子年鼎鼎打电话。年鼎鼎告诉年有余别担心,说是纪委的同志例行搞廉情家访。年有余对儿子的话半信半疑,心里猜测一定是儿子哪儿出了经济问题。年有余闷在家里好多天不出门。老伴怕他闷出病来,就对他说:“得喜儿子的喜酒,中午你过去!”年有余推辞不去,老伴故意吓他说:“我今天脑瓜子疼得厉害,这头礼你如果不去,那就只有拉倒哩。”年有余是个要面子的人,在村里怎么也不能短他人的礼,想了想就硬着头皮去得喜家赴宴。
年有余故意埋着头走,他本想在角落随便找一个饭桌做客,却听有人高声叫他。年有余抬头一看,村里的“鸭子王”汪得水在不远处站起身,友好地向他招手。年有余见汪得水面前的酒桌上刚好有一个空位,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年有余刚落座,猛然又拘谨地站起身。原因是他发现自己的座位竟然是上席。年有余扫了一眼桌上的众人,有儿子在镇上当城管队长的“大胡子”年万山,有女儿在中心小学当校长的“消息通”汪千里。年有余想起纪委工作人员找他的情形,急忙尴尬地笑了笑,冲“鸭子王”汪得水道:“坐错了,坐错了,这座不该我哩。”
汪得水见年有余举动怪异,纠正说:“哪里错?你那就是上席。”年有余的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大胡子”年万山和“消息通”汪千里,语无伦次道:“我不能坐上席,不合适,不合适哩!”
“消息通”汪千里走上前,一把将年有余按到座位上坐下,打趣说:“余表叔,儿子提拔了,你现在倒变得这么低调!这上席,就是你的。”“大胡子”年万山也帮腔说:“余叔,整个年庄也就数你班辈老,坐上席没有错。”“鸭子王”汪得水听了“消息通”汪千里的话,追问道:“千里哥,你刚才说什么?咱们年局长升任了?余老爷,您老的嘴可真紧。”
“惭愧,惭愧!”听了众人的话,年有余心潮起伏,鼻子发酸差点落泪。年有余看着众人向他敬酒,心头热乎乎的,但他在上席的座位上却如坐针毡。散席后回到家,年有余满身酒气,第一件事就是给城里的儿子打电话。“你个熊孩子,我好多年没骂过你哩,如果你在位置上犯了错误,一辈子都别回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