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把话说完

（小说）

听我把话说完

羊毛

老余想请老罗喝两杯，两人打交道打了十几年。老余退了，在乡信访办主任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老罗是老余的常客，反映问题一反映就是十几年。

老余请酒是真心的，原因是他想弄明白，老罗究竟是哪根筋歪了，对早已经定论的事纠缠不休。老罗纠缠的事其实说简单也简单。早些年，老罗在承包地田埂上盖房养猪，乡里搞环境整治，拆掉了老罗盖的房子。因为是违建，赔偿是象征性的很少。为此，老罗的老婆心疼气恼，干农活时心不在焉，失足掉河里淹死了。老罗于是开始四处上访，反映拆迁赔偿问题。老罗找到老余，老余道：“老罗，别说了，前因后果我都清楚。”老余对老罗反映的问题很重视，为老罗在乡里争取了一笔同情费，可老罗还是不满意。老余就引导老罗依法起诉，法院判决不支持老罗的主张，于是老罗就开始越级上访。

老罗越级上访，通常都是老余去把他带回来。老余清老罗坐下，并给他倒一杯水。老余说：“老罗，你的要求，你估计上面能解决？”老罗道：“不能，但我亏！”老余说：“你亏，亏在自己先做了糊涂事。”老罗道：“主任不能这样讲，你听我把话说完！”老余拍拍老罗的肩膀说：“不要说了，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老罗执意还想说，老余又拍拍他的肩膀。老罗只好起身告辞。就这样，老罗反反复复越级上访，老余反反复复去接老罗回来。

老罗得知老余请他喝酒，道：“余主任，不要白花钱收买，酒喝了，我还是要到上面找。”老余说：“老罗，别再叫主任，我已经退了。”老罗道：“那这酒就更不能喝，哪能让你私人掏腰包！”老余笑了，说：“我是真心的，就想请你喝酒说说话。”

几杯酒下肚，老余道：“老罗，明知道不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还要跑？”老罗说：“我亏！”老余望着老罗，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断他。老罗于是将自己如何攒钱盖房子，老婆如何伤心气恼动情地复述一遍。老余认真听老罗讲完，道：“老罗，你的确有点亏。”老罗听了老余的话，有点难为情地说：“我亏，亏在自己先做了糊涂事！”

老余没事时总喜欢请老罗喝几杯。两杯酒下肚，老罗就会开始讲自己怎么亏，老余总是不厌其烦地倾听。老余认真听老罗讲完，总会道：“老罗，你是有点亏。”老罗听了老余的话，总会有点难为情地说：“我亏，亏在自己先做了糊涂事！”老罗不再四处上访，因为他有了老余这个忠实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