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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济威(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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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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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母亲体温的芝麻糖烧饼

程济威

儿时,每到中秋,无论家里多么困难,烧饼必定还是要包的。那怕,浪费月饼票。因此,孩子们便早早地开始期盼。

早年的家,一进大门的左侧有一个通院子的厨房,厨房里支着三眼大锅,中间还安放着两只汤罐,着急时,就在大锅烧饭。由于大锅便捷,所以每年中秋的烧饼就在大锅里炕。

每到炕烧饼时,我总是喜欢围着母亲转,看她将芝麻炒熟,然后,将一张旧报纸铺在桌子上,铺报纸之前还得将报纸仔细地看一遍,免得出问题,这也是当时形势逼出来的经验。母亲将报纸铺平后,把炒熟的芝麻倒在报纸上,摊平,然后,用玻璃瓶压碎,掺入红沙糖。

此时,发酵的面也开始上来了,兑了碱水,放在烧红的火剪上糍一下,看看碱水的大小。碱正好以后,端出刚刚研好的芝麻糖馅,便开始包烧饼了。此时,我喜欢早早蹲在灶堂口准备烧火。其实,除了我,没有人会自告奋勇来烧火。当然,我烧火的目的,自有一点小心眼作怪。因为头一锅烧饼出炉后,母亲会尝尝烧饼的碱、馅的味道和面发得如何,当然少不了悄悄地从汤罐口递一只烧饼给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几锅炕下来,我烧火也烧出了经验:用柴不能过猛,火头不能集中在锅脐,要不时用火剪将柴草搂开,使锅受热均匀。这样,锅里的烧饼不会焦的焦、糊的糊。

炕好的烧饼母亲都要认真的数一数放在篮子里,当晚每个孩子可以分得一块,然后就挂在堂屋的梁上。过了中秋以后,每天在稀烫饭的锅里每人摊上一块。煮出的烧饼,特别的香甜,简直就是一种享受,遗憾的是不可能多吃。

自然灾害的第二年,我读小学五年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全班从分校又返回琼花路总校。教室的窗口正好迎面操场,总校的操场要比分校大几倍,心想,这下可以看到下课后的热闹了。谁知下了课,同学们少有蹦跳的,都没有劲蹦了。全国人民都在挨饿,我家更不例外。中秋那天,家里的米缸又见底了,不要说包烧饼,连早饭米都没有着落。大过节的也不好找人去借。即使腆着脸借,也未必能借到,谁家又不是如此。母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二哥和我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走了。我知道,此时的母亲心痛得肯定如刀在铰,但是,母亲是一个坚强的人,毕竟经历过太多的风雨,所以她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快要放学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节日下雨,一般少见。雨势很猛,而且没有停的迹象。我不知我两个在市一中的哥哥是如何回家的,我估计,他们会冒着雨冲回家,因为市一中有一个后门,后门离我家很近。

看到同学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了,我决定不回家,知道回家也可能是饿肚子。我趴在课桌上嚥着口水,想睡一会儿,只要睡着了,便能挨过这段最难挨的时光。但是,肚子实在是饿极了,校室里连口水也没有,那里睡得着。

突然,我透过教室的窗子,朦胧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打着一把破旧的油纸雨伞,顶着风、冒着雨朝我的教室走来。进入门,放下雨伞,我一看,原来是母亲。只见母亲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裹着的小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两块芝麻糖烧饼。烧饼还有着温度,我想,那肯定是母亲怀里的体温。母亲讲,饿坏了吧,快吃吧。此时的我,禁不住泪如雨下。母亲看到我吃完烧饼,返身,又冲向雨里,回家了。望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突然想起,竟然忘了问一问母亲,这芝麻糖烧饼是怎么来的,妈妈您自己有没有尝一尝?

若干年来,穿行在生活琐碎的我时常将母亲忘却,似乎她只是我心里千丝万缕中的一缕,只有在自己无助的时候才会将我的心与她相连。

从农场回来后,与母亲又生活在一起了, 很多时候看着日渐老去的母亲我开始担忧起来, 担扰母亲迟早有一天会离我们远去,离我们很远、很远,以至于走遍天涯也不能将她找回。

母亲最终还是走了。

中秋节依然在过,烧饼依旧在炕,只不过是妻子在炕了。看到妻做烧饼的架势、馅心的制作水平,无疑的比起母亲在世时进步得多了,只是,我再也无心围着炉子转了,而且,炕出的烧饼再也吃不出昔日的那种香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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