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修路

白瓷砖的外墙，红色琉璃瓦的屋顶，一排排高大宽敞的房屋，构成一个整齐划一的集体农庄。夕阳西下，小村庄笼罩在瑰丽的晚霞下，仿佛披上了一层火红的盛装，熠熠生辉，艳丽动人。

农庄北边，距离村庄大约三百米的小河边，有三间红砖青瓦的简易平房。平房的东西两边及门口，都是绿油油的菜地。菜地南边，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路。小路向西约二百米直通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这条大道就是乡村简易公路，是小镇连接南北村庄的交通要道。

平房门口的菜地里，蹲着一个头发花白，一脸慈祥的老妇人。此刻，她正大刀阔斧地铲菜。很快，门口的菜便清理一空。

老妇人就是大奶奶，三间平房的主人。大奶奶姓李，叫什么，人们已记不清了。因为已逝的丈夫排行老大，她的辈分又大，庄上的人都喊她大奶奶。

大奶奶已经七十九岁了，却仍腰板挺直，耳不聋，眼不花。大奶奶是个福人儿，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儿子有出息，年轻时当兵肯吃苦，提了干，转业后便在城里安家落户了。如今，大奶奶的孙子也已大学毕业，结婚生子了。

当初，儿子转业时，曾经几次三番回家，要接母亲到城里居住，但大奶奶死活不肯，说自己在农村住惯了，故土难离。再说，自己也走了，老头子的坟就没人照看了。其实，大奶奶是个贤惠人，觉得自己是个乡下老婆子，与城里媳妇在一个锅里吃饭，必定会有冲突，无法平安相处，到时，儿子夹在中间受气，会闹得家宅不宁。况且，自己也确实住不了那高得吓人的房子，听不了那闹哄哄的噪音。

儿子拗不过老母，只有妥协。不过，儿子是个孝顺的，定期掏钱给母亲养老，偶尔，也会回家看看。

大奶奶凝视着清理一空的菜地，目光里似乎有惋惜、不舍，不过很快便舒展眉头，满面笑容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奶奶就起来了。今天，她请人来浇筑水泥路及水泥天井，虽是包工，也需要在旁边看着，一旦有什么需要，才好及时张罗。

晨曦初露，春风和煦。大奶奶家门前一片繁忙。一群中老年男女，有的挑水泥、石砂和瓜子片，有的整理天井与路基。很快，路面浇筑就拉开了序幕。下午，一条二百多米长，一米八宽的水泥大道宣告竣工。人们再接再厉，立即浇筑门口的空地。傍晚，一块二十多平米的水泥场地也圆满完工。大奶奶爽快地支付了工钱，大家纷纷告辞，收工回家。

一个多星期后，水泥路面及天井完全凝实。大奶奶满心欢喜，每天都要在上面来来回回走上几十趟，乐此不疲。村里的人看着大奶奶不时在水泥路上转悠，嘴里不说，心里都觉得，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糊涂。以前的大奶奶，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天井浇了水泥还能理解，清清爽爽，夏天蚊虫也会少许多。那路，有什么必要浇水泥，弄那么宽呢？村里人走不到那儿，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据说花了十多万，大概积蓄都掏空了吧？唉！

快过清明了，大奶奶在水泥路上转悠的时间更长了，而且经常眯着眼睛盯着公路看。看到有小汽车远远开来，就会目不转睛，直到车子消失才闷闷不乐地回家。有一天，一辆黑色桥车缓缓驶向小村庄，开车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到了拐弯进村的路口突然停住了。

“咦，爸，你看——奶奶家的门口怎么有一条水泥路？”青年惊讶地说。

“水泥路？你看错了吧！”后排座位上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诧异地回答。

青年推开驾驶室的门，下车抬头细看，激动地嚷嚷：“我没看错。奶奶在招手呢！”中年人也下了车，真的是一条水泥大道，老母亲正激动地挥手呐喊呢！

“直接开回家！”父亲转身上车，大声招呼。“好！”儿子一脸兴奋，立即驾驶着小车往村北疾驶。以前回来车子没地方停，只能找一块狭窄的地方安置，结果，每次不是车头，就是车尾，油漆总要破个一大块，以致于一提回家就心有余悸。

几分钟后，黑色桥车缓缓停在大奶奶家门口的水泥天井里。

父子二人看着一脸激动的大奶奶，再看看崭新的水泥路及平坦的停车场，一时五味俱全，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