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后,我成了一名乡村代课教师。因为爱好,也因为精力充沛,闲暇时,我时常写写文章,自娱自乐。
那时候,交通闭塞,信息不畅。文章写好后,也不知怎么投稿。后来,偶然看到一张《兴化农民报》,眼睛一亮,立即找了纸笔抄下了报社的地址。回家后,我把地址工工整整地抄到了笔记本上,并把笔记本锁在柜子里,唯恐遗失。
快过年的时候,乡亲们纷至沓来,请父亲帮忙写春联。父亲没时间购买自家写春联的红纸,便吩咐我到双代店(双代即代购代销,是特殊时期农村的一种收购、销售物资的形式)去走一趟。
双代店在大会堂东边,是一座红砖青瓦的三间平房。店主是一位姓倪的青年人,据说是顶替上班人士,因为是定量户口,端着铁饭碗,向来鼻孔朝天,不好说话。
“有红纸吗?”我站在柜台前询问。倪某正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听收音机里的播音歌曲,没有理睬我。于是,我只好敲着柜台,大声喊道:“买东西!”
“买什么?”倪某关掉收音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五张红纸。”
“五张?”一副诧异的神色。一般人家都是买一张,也难怪他吃惊。不过,每年写对联包括贴对联,外婆、邻居奶奶家还有庄上的学校都是由我家免费代劳的。父亲写,我们几个子女贴。
“五张,没错。”我颇为骄傲地回答。
“我找找。”倪某嘀咕一声,在柜台下面折腾一番,抽出一小沓红纸,上面已经有了灰尘。他胡乱拍了两拍,蹲在地上,埋头数好后站起来递给了我。红纸折叠着,我抓着纸角核对了一下数量,问了价钱,付了款,就匆匆忙忙回家了。
晚上,父亲趁没人上门打扰,叫我拿出红纸裁剪,准备写对联。谁知,展开一看,纸的颜色竟然极淡,好像在外面日晒夜露过似的,而且颜色浓淡不一,深一块浅一块的。父亲检查后说:“应该是不小心被水打湿了,明天去换吧!”
第二天早晨,我来到双代店,要求更换红纸。倪某拒不认账,还狡辩说,卖给我的红纸绝对没问题。见我反复说理,坚持要退换。他板着脸说:“不满意当场换,出了门概不退换。”说完,又嘀咕一声:“自己弄坏了,还想找我的麻烦。”
“那好,我重买五张。”我气愤地说。店里还有其他顾客,倪某不好拒绝,只好把红纸拿了出来。我说:“我自己挑选。”不等回答,便飞快地翻开。结果,一沓纸,没一张是颜色鲜艳且颜色均匀无瑕的。
“看看,你的纸有问题,我要退货。”我义正辞严地说。
“不退!”倪某气呼呼地将红纸一股脑儿塞进柜台下的柜子里,拒不退货。
没办法,我只好到邻庄商店购买了五张颜色鲜艳的红纸。
过年后,不忙了,余怒未消的我写了一篇《营业员拒不退货》的短文,寄给了《兴化农民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报纸有哪些栏目,只是写了地址及“兴化农民报编辑部收”。
文章寄出后不久,有一天,倪某突然主动上门赔礼道歉,要我把红纸退给他。我诧异极了,等到倪某吞吞吐吐地拜托我,如果供销社领导找我询问,就说他已来道歉退货了。一番询问,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的投稿以“读者来信”的形式在《兴化农民报》刊登了,供销社领导看到后,立即将倪某找去,询问详情。倪某不敢抵赖,只好如实交代。领导一顿猛训,又责成他退货道歉。
戏剧性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心中的烦闷自然也烟消云散。更让我惊喜的是,过了一段日子,我居然还收到了一张一元二角钱的汇款单,原来是我的那封“读者来信”的稿费。
斗转星移,一转眼,四十年过去了。如今想来,仍感慨万分。一件对个人来说颇为烦恼的事,在报纸舆论的作用下,一切便迎刃而解了。媒体的作用不容小觑啊!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热情高涨,坚定了写作的信心。从教四十年,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我笔耕不辍,先后在《演讲与口才》《第二课堂》《班主任之友》《教师报》等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教育教学类文章及其他作品400多篇。退休后,我仍坚持着写作的爱好,乐此不疲,收获良多。
一封“读者来信”,一份意外的收获,一次特殊的鞭策!感谢《兴化农民报》(现已更名为“兴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