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猪年,总是会经常想起一些养猪的往事。
小时候,我家屋后有一间猪圈,不大,只勉强供一头成年猪活动休息。猪圈里,年年都是一头猪。其实,即使有大猪圈,也只能养一头,因为养不起。
现在的猪,吃的是营养丰富的精饲料,那时的猪可没这样的褔气。它们过的是吃糠咽草的日子。米糠、农作物的茎叶及野菜野草就是它们的美餐。
即使条件再差,都得把猪伺候好,怠慢不得。猪是农家的钱袋子,油盐酱醋,衣服鞋袜,乃至学杂费,全指望着它呢!
猪是个贪吃的傢伙,一顿能吃一大桶。自留地里的山芋藤、胡萝卜缨子等茎叶不够吃,只能去寻猪草(野菜、野草、水草,树叶)了。摘树叶捞水草是哥哥弟弟的事,我是女孩子,自然只有去割猪草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小草悄悄探出头,绿油油,粉嫩嫩,迅速蔓延,漫过堤坝、田埂、河畔……没过多久,草儿就胖了一圈,微风吹拂,摇曳生姿。
“割猪草去了!”星期天早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装待发的我立即挎着篮子,握着镰刀冲了出去。
村东的三岔路口,我与好伙伴粉先、春红汇合,一行三人,前往西垛子。那是一个小岛似的地方,方圆一平方里大小,四面环水,只有东北角有一段坝头通向外面。
来到西垛子,我们环视田野,俯瞰河坡,仿佛来到了一个绿色的世界。肥厚的马齿菜,矮小的紫花地丁,营养丰富的蒲公英,生机勃勃的碎米荠,还有像牛耳朵一样的车前草,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如一幅美不胜收的春草图徐徐展现。我们欢笑一声,挥舞着镰刀,迎了上去,尽情享受这大自然的馈赠。
当天晚上,家里的猪草就堆成了小山,足够猪吃上一个星期呢!
夏季来临,骄阳似火。 猪住的房子太小,吃喝拉撒的场所又不分,浑身生满了虱子。身子痒了,烦躁不安,不爱吃食,满圈乱跑,还疯狂地倚着墙胡乱摩擦。母亲心急如焚,生怕猪会因此掉膘,便请了假,赶往乡兽医站求医问药。
回家后,母亲将猪身上的黑毛剪短,把猪弄到树阴下,用篦子顺着毛慢慢篦,篦遍了猪身的每一个角落,寻找捉拿残害猪的凶手。虱子无处藏身,被丟到水盆里葬身大海。猪开始时害怕地挣扎,后来就眯着眼睛舒服得直哼哼,趴在地上,像一只温驯的羊羔。捉完虱子,母亲趁机用旧毛巾蘸药水均匀地在它身子上涂擦一遍,猪没有什么不适,甚至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后来,又间隔涂擦了几次,猪就活蹦乱跳地吃食了,母亲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有时候,即使走遍田间地头,寻遍沟沟坎坎,也割不到一篮猪草,只能捞水草摘树叶了。此时,猪往往会因不合口味而饿肚子。于是,二尺半高的拦猪墙三天两头地被拱破。在村小做老师的父亲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瓦工,常常一身泥水也毫无怨言。
有一次,父亲到区里开会。中午,母亲急着去照顾生病的外婆,忘了喂食。猪饿红了眼,墙被连根拔起,现场一片狼藉,猪跑到旁边的菜地里啃了个饱,就钻到草堆里呼呼大睡。幸而那是奶奶家的菜地,才免了一场口舌官司。
放学后,我们只好把猪赶到圈里,用几捆稻草堵在门口,坐在一旁守着。晚上,父亲回家后饭也顾不上吃就忙着砌墙了。直到半夜时才完工,而此时,罪魁祸首,那头黑猪却早已呼呼大睡了。
一年四季,全家人小心翼翼,尽力伺候。年底的时候,猪已一百三十多斤,该出圈了。
猪食里加了几只大红薯,猪吃得特别香,肚子撑得圆鼓鼓的。收猪的人来了,过了秤,埋怨一番,多折了几斤食,粗暴地拖走了猪。母亲沉默地站着,当远处隐约还有猪的凄厉叫声飘入耳中时,母亲的眼里有了湿意,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久,猪圈里又有了一只白毛猪,据说是洋种猪,能长几百斤重呢!不过,现在的它,只有十多斤,还是一只小猪崽呢!
养猪,这是源远流长的传统养殖业。它记录了一个时代农家生活的酸甜苦辣,承载了亿万农民的希望和欢乐。
如今,生活天翻地覆,养猪已形成完整产业链。农村人的住房金碧辉煌,鲜少有人养猪了。虽说养猪不易,其实,拥有那样的一段人生经历,又何尝不是一种幸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