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牵挂

                       文/杨在华

母亲腹泻一周，吃药打针不见大的起色。因不能进食，人瘦得像纸糊的，卧床不起。

儿子得知消息，风尘仆仆地从苏南赶了回来。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看到了儿子心情愉快，母亲的病竟然奇迹般好了。细心的母亲发现儿子似乎瘦了许多，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母亲七十岁了，身子依然硬朗。她一直不肯到城里去住，认为家里的三间大屋一厨房，一间猪圈一茅缸，是祖宗留下的基业，得有人守着。这是根，不能丢。

虽然儿子问长问短，关心倍至，但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母亲的心一阵抽疼。她想问儿子什么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儿子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何必让他为难？

母亲杀了一只最肥的老母鸡，煲汤让儿子进补。又让女儿挨家挨户收购了一篮子鸡蛋，准备让儿子带回去。为了携带方便，她把鸡蛋装进一只有提手的篓子里，每一层都铺上了旧棉花。

第三天，儿子准备走，母亲忙把鸡蛋拿出来，递给儿子。儿子无法拒绝，只好提着一篓子鸡蛋，依依不舍地与母亲挥手告别。

儿子走后，刚刚痊愈的母亲更忙了。她除了早晚烧香祷告，祈求儿子一家平安吉祥外，还四处打听，什么东西补养身体好。母亲对民间秘方情有独钟，记得儿子小时候常常患病，家中困难，很多时候，都是用秘方治好的。

有人说，猫的胎盘是大补气血之品，比紫河车(即人的胎盘)还补人。母亲像是发现新大陆，立即千方百计地四处寻找猫胎盘。

 胎盘真不好找。现在农村的人，大多数将田转给养蟹大户了。自己不种田，家中没存粮，自然不需要猫了。庄上养猫的太少了，而且即使有，也不一定是怀孕就要生养的猫。本庄没有，母亲就到外庄找。东庄的猫子是公猫，西庄的猫子没怀孕，北庄的猫子失踪了，南庄的猫子几个月前生的小猫。母亲只好扩大寻找范围，到更远的地方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傍晚，当母亲风尘仆仆赶到八里外的庄上时，全庄唯一的猫正好在生养。听她说明来意，主人二话不说，就将猫胎盘送给了她。母亲硬塞给对方五元钱，说只有给了钱，东西吃了才灵验。

没几天，儿子收到一个快递——一只沉甸甸的木盒。他大惑不解，十分诧异，因为母亲从来没有寄过包裹。

母亲寄来的会是什么呢？儿子慢慢撬开木盒的盖子，只见盒子里有一个塑料袋子。解开扎袋口的绳子，里面露出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有点像猪肉。到底是什么呢？儿子无法辨认，忽然发现盒子底下也有一层塑料布，伸手一翻，发现了一封信。

信是母亲请人代写的。上面写着：我很好，不要挂念。听说猫胎盘补人，我找了几只，你煲好汤再放点白糖，要按时吃，养好身体。遇到难事想开些，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儿子的手有些颤抖。这些日子，他工作上碰到了棘手的事，又为长子的婚事操心，睡眠不好，人也就瘦了一些，说话做事不利落，竟让老母亲发现端倪，如此牵挂，如此操心。真是大不孝啊！

此时此刻，儿子似乎看到了自己在母亲呵护下蹒跚学步的情形，看到了自己到江南谋生时母亲送别的画面，看到了每次回家探亲时母亲奔波操劳的身影……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手捧母亲寄来的包裹，年近五十的儿子热泪盈眶，泪水滴落在闪亮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回音。

不久，母亲收到一封信，信封里有一张放大的照片。那是儿子以前的照片。照片上，儿子精神抖擞，笑容满面，一点也不瘦，还稍微有些胖。

母亲伸出青筋裸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喃喃自语：“瘦了，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