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在华
为人软弱,任人欺负,没有出息的人,一律被称为怂人。镇上的老三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怂人。
要说这老三,确实够怂的。老婆跟人跑了,居然屁都不放一个。老婆回家取首饰衣服,他还屁颠屁颠地帮忙收拾呢!
老三的父母年近五十才生了他。老来得子,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前面有两个女儿,为了好养,就三子三子的喊,长大了,就升级为老三了。
为了儿子,父母雄心勃勃地踏上创业之旅。他们购买了几十吨的铁驳子船,风里来雨里去,做起了运输买卖。十几年的时间,狠狠赚了一笔。果断出手,在镇边缘买了一大块地皮,建了三上三下的楼房,周围砌了高高的院墙。院子里假山、喷泉、停车场,一应俱全,很有点高门大户的气派。
后来,运输生意走了下坡路。二老就将大船卖了,把钱存了起来。在家侍弄几亩地,农闲就到镇上找工做。
再说这老三,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重活一点也碰不得。虽说生得文气,像个白面书生,但读书没什么能耐,只混了个初中文凭而已。毕业后,进了镇上的商场,在家电柜台做营业员。虽说工资不高,只有几百块钱一个月,不过,人享福。反正家里有父母撑着,也不在乎他钱多钱少。
老三人生得白净,家底厚实,很快便有商场的姑娘看上了他。这姑娘叫胡巧丫,柳眉杏眼,是个美女。她家在几十里外的乡下,成为镇里人是她的梦想。
很快,老三与巧丫便结了婚。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拿出所有积蓄,在小镇的东北角买了一间二十平米的门面房,准备让儿子儿媳自己开店。
没多久,巧丫生了个大胖小子。老两口都快乐疯了,把孙子照顾得好好的,一点不要小两口操心。巧丫生子不久,就自己开了杂货店,老三仍留在商场打工,拿着几百块钱的基本工资。
老三的儿子五岁的时候,厄运降临。先是老母骑三轮车下田,不幸翻到沟底,头撞上石头,当场气绝。没多久,老父又身患癌症,发现时,已是晚期,最终撒手人寰。两场丧事,加上老父看病,家中积蓄消耗一空。
二老一死,煮饭、洗衣、接送小孩都成了问题。一番较量,老三承担了所有家务,孩子早晚上学放学由巧丫接送。
于是,白面书生开始了炼狱一样的生活,变成了邋遢男人。切菜切破了手指,炒菜手掌烫了个大泡,晒衣服脚下没踏实,摔了一跤,膝盖又青又肿。巧丫气得破口大骂,埋怨他的无能。老三牙掉了往肚里咽,一声不吭。
巧丫嫌弃老三,干脆待在店里,午饭不再回去吃,自己买菜烧了吃。
有一天中午,一个中年男顾客开着汽车路过,停车买烟。忽然被巧丫的美貌吸引。要说这巧丫,正是女人最成熟的时候,本就生得好看,此时,更显得丰满妖娆。男人买了一条中华烟,借故搭讪,二人聊得投机。巧丫使出浑身解数,掏出了男人的底细。原来男人是盐城的大老板,做建材生意。其妻三年前生病去世,至今未娶。于是,巧丫热情地挽留男人吃饭。
这顿午饭男人吃得很开心。巧丫的美貌、温柔、体贴,彻底打动了男人。双方交换了号码,依依不舍地告别。
巧丫不知道,那天,老三辛辛苦苦烧了她爱吃的龙虾,顾不上吃饭,心急火燎骑车送到店里来。到了店门口,正看到她温柔地为老板夹菜。老三什么也没说,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男人隔三差五来小镇一趟,巧丫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两人似情窦初开的小青年,关系渐渐升温,终于打破界限,滚到了一张床上。
巧丫搭上了大老板,自然不愿再与没出息的老三一起过下去。有一天,竟公然坐上男人的车走了。消息传到老三耳朵里,他丝毫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表现,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去找那奸夫淫妇算账。只是默默低头,握紧拳头,一声不吭。
没过几天,巧丫大大方方回来收拾衣服首饰,提出离婚。老三没打她一巴掌,也没索要一分钱的好处,居然爽快地同意了,还帮着收拾东西,条件只有一个,儿子跟自己过。这正是巧丫求之不得的呢!
自此,两人分道扬镳。老三因此得了一个怂人的绰号。
巧丫走后,老三把杂货店租了出去,每年两万租金,加上自己的工资,生活足够了。老三由一窍不通到慢慢适应。上班,煮饭、洗衣、照顾并接送孩子,做得有条不紊。有老人感叹说,这孩子不容易啊,不容易!
说来也怪,自从巧丫走后,小镇一天天繁荣,老三的命运竟也一天天好起来。先是因工作努力涨了工资,接着便有新开超市的大老板找他租楼上房子做电器仓库,六间房子,年租金四万元,老三这回不再怂,提价到五万元。老板最终竟同意了,双方很快签订合同。老三的工资,加上楼房租金与杂货店租金,他的年收入达到了十万。这在小镇,也算收入不菲了。
老板先付了半年的租金,剩下的半年后结算。拿到钱后,老三当天到父母的陵墓烧纸祭拜。
“我怂啊!”他大吼一声,随即哭得喘不过气来。
墓地前面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那风围着老三打转,好像在安慰他似的。老三睁大眼睛,激动得浑身打颤。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好好过,混出个人样来的!”
老三磕了三个头,转过身,迈着坚定的脚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