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在华
上午八点,新调来的高校长召集有关老师,在小会议室开了一个短会。会议内容是传达市教育局“整治教师代伙代宿,严肃师德行为”的指示精神,进一步重申,在职教师及直系亲属不能从事有偿代伙代宿活动。
校长是个温和派,虽然措辞严厉,有些老师却心不在焉,一副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这样的会议经常开,可有谁真正去做的呢!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做老师的,当然得靠自己的学生了!有钱不赚,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今天到会的,家中都有学生。从明天起,三天之内,必须终止代伙代宿,并签订师德承诺书。”会议快结束时,高校长忽然大声宣布。
“什么,终止代伙代宿!为什么?”
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会议室里立时响起一片嘈杂声,乱成一团。
“这是上级的要求!局里已成立联合检查组,一经发现,严惩不贷,轻的停职,重的开除。请大家好自为之!散会。”高校长声色俱厉,说完就甩手走了。大家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终止就终止吧,几个学生,弄了玩玩的而已!”家中学生少的,嘀咕一声,撇撇嘴,也潇洒地扬长而去。
人们陆续离开,很快,会议室就只剩下两个带伙带宿的大户了。这两位,一个姓钟,名友鑫,四十五岁。一个姓郑,名晓仁,四十七岁。
矮个子,大眼睛的是钟友鑫。钟老师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又长期患病,加上妻子下岗后无稳定工作,儿子还在上大学,生活很是拮据。万般无奈,去年就招了二十多个学生住宿代伙,虽说免费补课,吃饭住宿也是良心价,但总算缓解了经济压力,生活改善不少。
高个子,细眼睛的是郑晓仁。郑老师父母虽是农民,但身体健康,自给有余。让学生住宿代伙,纯粹是一种创收的手段。十几年前,他就把目光瞄向了学生。当然,开始时是试水,只安排了五六个学生在家里吃住加补课。这一试,就像馋嘴的猫发现了鱼,不肯松口了。后来,他干脆让老婆从啤酒厂辞职,租了几间房子,搞起了住宿、代伙、补课的一条龙服务。短短几年,就悄悄在市区买了130个平方的住宅。这两年,招的学生越来越多。如今,学生人数已有六十多人。一年纯利润三十多万。
“郑老师,这可怎么办呢?”钟老师愁眉苦脸地请教。
“听指示啊!不听话,我们自己的饭碗都要砸了。”
“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呢!不行,我得去讨个说法!”脾气火爆的钟老师吼了一嗓子,就气呼呼地去追校长了。
“猪头脑,找校长有屁用!”郑老师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往办公室走去,边走边思考着应对之策。其实,校长说的消息昨天就传到他耳中了。这几年赚了钱,他也玩了几个有权的朋友,为的就是掌握动向。看来,这次必须想个妙招,一劳永逸。总是担惊受怕,会折寿的。郑老师眯着老鼠眼,眉头紧锁。
钟老师找到校长,来不及发火,就偃旗息鼓了。原来,高校长仁慈,答应把他的妻子安排到学校食堂工作,这无疑解了他的后顾之忧。钟老师感动而又惭愧,哪里还好意思说什么!
当天晚上,高校长接到了郑晓仁的电话。郑晓仁有气无力,声称自己病了,要请假两天。
俗话说得好,官不限病人。这个假,高校长不能不批,但高校长能成为一校之长,也不是好惹的。批假的同时,他义正辞严,再次强调了三天之约,并告诫郑晓仁,如果不执行,就在家里多歇歇,暂时不要来上班了。
高校长虽然才来不久,却早就知道了郑晓仁的为人,满以为他要讨价还价一番。奇怪的是,郑晓仁似乎变了一个人,连连保证,一定妥善处理,决不让校长为难。电话挂了好久,高校长还在发愣。满以为要打一场攻坚战,想不到如今兵不血刃,就瓦解了对手,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三天,高校长召集中层以上干部,对照摸底(教师违规记录)花名册,检查三天之约的履行情况。
总务主任抢先汇报:学校宿舍新增住宿生65名,全部安排到位。
“总人数128名,怎么相差这么多?”高校长严厉追问。
“校长,人数最多的一家全托班还没关呢!”精明的姜副校长似乎了解内情,一旁插嘴。
“是谁?”高校长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已经明白,因为花名册早有记录,谁家学生最多早就一清二楚。
“查一查,看看郑晓仁今天有没有上班。”高校长怒发冲冠,扭头吩咐后面负责考勤的林副校长。
“来了,今天没有教师缺席。”林副校长毫不犹豫地回答。
“通知他火速赶到校长室!”高校长下令。林副校长立即掏出手机拨打。
几分钟后,郑晓仁笑容满面,若无其事地来了。
“郑晓仁,你家的全托班为什么不解散?是不是还要像以前一样,谎称是亲戚家办的?告诉你,别心存侥幸了。这次教育局、公安局、关工委联合执法,逐一排查并发动群众举报……”
“校长啊,我没办什么全托班。你就别发火了,气大伤身呢!”高校长没说完,就被郑晓仁嬉皮笑脸地打断了。
“直系亲属不能从事有偿代伙代宿活动。哼,你没办,你妻子不是你的直系亲属吗?别抠字眼,胡搅蛮缠!”高校长冷笑着斥责。
“我可以保证,本人现在单身一个,没有妻子,更没办全托班!”郑晓仁理直气壮,铿锵有力。
“不可理喻!为了钱,连妻子都不认了。你说没妻子,那许平兰(郑晓仁的妻子)是你什么人?”高校长拍案而起,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净身出户,昨天就租房子搬出去了。”郑晓仁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个红本子,扔到办公桌上。
封面上赫然写着“离婚证书”,翻开,里面离婚夫妇的姓名正是郑晓仁和许平兰。
高校长等学校领导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全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