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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泰州杨在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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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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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柴火

   杨在华

旧时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第一位,可见其非同寻常的意义。

“柴”的意思是柴火,通俗地说,就是烧草。儿时的记忆中,烧草紧缺与粮食不足一样,一直困扰着村里的许多乡邻,我们家更是如此。那时,因为父亲是民办教师,母亲有结扎后遗症,不能做重工,工分少,我们家的草堆总是比人家的小。每次抱草(把草堆上的草用畚箕运到家里灶膛跟前),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生产队那小山似的牛草堆,祈祷着草堆能够变大些,烧的时间长一点。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炊烟袅袅,草堆一天天变小,变矮,父母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于是,放学后,寒暑假,除了寻猪草,还得拾烧草。

即使草堆比我们大的人家,草也同样不够烧。因此,大路边的枯树枝,麦子收割后的麦秆根,河坎沟边的灌木丛,这些能够填饱灶膛的燃料,也就成了拾草大军的统一目标。麦秆根要拔,而且必须抢时间,赶速度,等到耕牛犁完地,田里灌上水,就再也拾不到了。拔麦杆根很苦手,弄不好就会磨出泡来。即使如此,也得咬牙坚持。

至于割灌木丛,更得小心,因为有些有钉子,一不小心,就会皮破血流。有时,为了一丛长在陡坎上的灌木,挖几个小坑踩脚,像壁虎似的贴在上面,再小心翼翼,左一刀右一刀,折腾很长时间,才能如愿以偿。

小孩子拾的草,实在有限,只能救救急。有一年腊月,眼看快断炊了,万般无奈,母亲只好找外婆求救。外婆家靠着大圩。那大圩东临大河,有几千米长,两边的树木高大挺拔,还有许多小灌木。外婆常年修剪捡拾树枝,积累不少。

听了母亲的诉说,外婆二话不说,搬了几十捆木柴到船上,装了满满一中舱,让母亲运回了家。那个冬天,滴水成冰。外婆资助的这些柴草,让我家的烟囱一日三餐,炊烟袅袅,从而安然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季节。

生产队养了几头牛,人们抢着捡牛粪,有时甚至打了起来,因为晒干了是可以烧的。我力气小,脸皮嫩,一次也抢不到。后来,队里出了政策,牛粪归集体,由养牛的负责收集,晾晒,最后统一分配。当家家户户的牛粪饼在灶膛燃烧,烟囱里冒出一缕缕炊烟,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青草味儿时,整个村庄一片祥和。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古往今来,牛受到礼赞的缘由。

大概是我八岁的那一年,春节过后不久,草堆剩下半人高,圆桌粗,顶多再烧个一星期就要断炊了。外婆那儿不能再去了,父亲预支了一个月工资,想买点儿烧草,却是到处碰壁。这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烧草不够烧,谁会出售呢?

母亲与村里另外几个同样烧草快要用完的婶子姑姑们商量一番,毅然决定,组队到大丰滩涂剐茅草。四个人登上队里的一条八吨水泥船,有的拉纤,有的掌篙,有的拿舵,精神抖擞出发了。父亲站在码头,伫立许久,才愁眉不展地到学校上课。

一个多星期后的傍晚,大船回来了。小村庄一片沸腾。谁也没有想到,母亲她们一行四人,居然运回了满满一船草。大多是能盖屋的长茅草,还有一些枯树枝烂木头等烧草。分回的草堆了一个小草堆,足够烧到分麦秸了。望着高高的草堆,又黑又瘦的母亲满足地笑了。这天晚上,疲惫不堪的母亲喝了两碗粥,来不及洗漱,就扑到床上睡着了……

那一次,母亲她们究竟吃了多少苦,我一无所知,但是,大丰东海滩涂,距离我们的村子有几百里远,四个女人,只是靠撑船、拉纤,往返数百里,因为不熟悉,还走了许多冤枉路。这些,是何等的不易啊!母亲的坚韧不拔,在我幼小的心田中,播下了坚强的种子。

似水流年,半个世纪过去了。社会天翻地覆,电饭煲、电池炉、煤气灶,使用起来快捷方便卫生。农村里面,除了一些老人还坚持烧火做饭,砖砌的灶台已无人问津了。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柴火,是一支神奇的画笔,描绘出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炊烟袅袅,饭菜飘香,多么温馨而又难忘的乡村岁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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