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二胎

                     杨在华

“生个儿子，我们老唐家就有后了。”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

“生儿子！”三个字犹如一声炸雷，震得徐海山耳朵嗡嗡响，酒也一下子醒了。生儿子，老唐家有后了。不好，难道小舅子要生二胎？徐海山不由竖起了耳朵。

“紫凤啊，女婿那儿，你可要帮忙说好话呀！”丈母娘絮絮叨叨地说。

“妈，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老婆紫凤为难地回答。

“这个妈晓得，就是要你帮着遮掩遮掩，到时让女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孩子生下来，反正我们认罚了。”丈母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怕有人听见。

不过，这就足够了。无需再听，事情已经明了。小舅母子怀孕了，想让他庇护，来个木已成舟，罚款了事。丈母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普通人或许可以罚款解决，他却不能也不敢。

徐海山目前是村里的三把手，党支部副书记。老支书即将退休，他正积极活动，准备把头上的“副”字去掉。不过，计划生育执行情况是考核的重要标准。如果直系亲属违反，一票否决。别说提拔，现在的位置也难保。怎么办？这件事不能跟老婆说，她会哭闹，坏了大事的。苦思良久，终于有了注意，便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不一会儿，老婆进来查看，见他睡得香甜，就放心地走了出去。

下午两点多钟，徐海山起了床，喝了一碗老婆熬的米粥，抹一抹嘴，他便骑车出门了。傍晚的时候，徐海山如释重负，哼着小曲回了家。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人们刚吃过早饭。村子西头，忽然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喊声，接着便是男人愤怒的吼声：“狗娘养的，我跟你们拼了。”出了什么事了？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奔了过去，打听原委。

只见村西头的木匠唐二家门口围了一群人，挤过去一看，几个五大三粗的陌生妇女，正架着唐三老婆林凤往外走，唐二疯狂阻拦，却被两个男人牢牢摁住，不得向前。

“不要挡路，这是乡计生办的人，执行任务！”老支书沉着脸，大声吼叫。他的心里窝了一团火，不知是谁，越级举报，竟把唐二家超生的事，捅到乡里。害得他挨了书记一顿批。老支书旁边站着几个村里的干部，唐二的姐夫徐海山抽着烟，皱着眉头，一脸心情沉重的样子。

这个年头，计划生育是高压线，碰不得。林凤很快被架上船，弄到乡里的医院做了人工流产。

深秋时节，落叶纷飞。老支书忽然提前退居二线，副支书徐海山成了村里的一把手。人们议论纷纷，觉得有点不符常理。这个问题，只有乡里的头头们才清楚。开会讨论时，有人持怀疑或反对意见。分管计划生育的副书记淡淡地说了一句：“坚持原则，不徇私情，值得培养嘛！”众人想起了不久前，徐海山的亲戚流产的事，就都闭起了嘴。

春暖花开的时候，村里忽然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唐二的女儿摔了一跤，昏迷不醒，正准备送医院治疗，却奇迹般地醒了。不过醒来后，人变得痴痴呆呆，双眼无神。无论谁跟她说话，都一声不吭，失去了从前的机灵劲。唐二的老婆哭得一把鼻滴，一把眼泪，很伤心的样子。乡亲们纷纷前去探望并安慰。

过了一段时间，村里的干部领着几个穿白大褂的，直奔唐二家。来人逗留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样子，就急急忙忙走了。据说，是来为唐二女儿查病的，最终鉴定为智力障碍。村里人惋惜不已。

唐二夫妻顺利领取了二胎准生证。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好事成双，唐二女儿在弟弟落地不久，竟也奇迹般好了。

唐二儿子满月那天，摆了十几桌酒席。唐二父亲喝得酩酊大醉时，竟跑到徐海山桌前敬酒，口口声声称女婿是大恩人。徐海山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唐二等人慌忙把老头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