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文/杨在华

“干杯！”

“干杯！”

星期五晚上，一酒店包厢中，两个男人酒杯碰在一起，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桌子东边的高个子圆脸男子叫曾友财，45岁，兴盛超市总经理，一个十分精明的生意人。目前投资几家校外辅导机构，据说资产已有几百万。

对边中等身材戴眼镜的国字脸男子，叫赵永志，43岁，星光初级中学高级数学教师，教导主任。

两人是一个村的，而且是初中同学，本没有多少交集，入了同学群后，才有了一些接触的机会。今天下班后在学校附近邂逅，友财就把永志拉来喝酒了。

两个又喝了几杯，随便聊一些村里村外的事。渐渐有了醉意，友财忽然说：“永志，我有个法子。既是帮你的忙，也是为我自己。”

“哦，你说，你说。”永志说话变得不太利索，夹菜几次掉下来，干脆放下了筷子。

“你每个月给我各出四套初中三个年级的数学试卷，也就是十二份试卷。我每个月发两千块钱给你。”友财虽然有几分酒意，话却一点也不含糊，显然是酒（久）炼成钢。

仅仅十二份试卷，即使刊登，稿费估计也就八九百元而已。

“为什么？”永志不动声色，心中狐疑。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其他的试卷摘摘抄抄就行，月考和期中期末前的试卷，要用些心，最好加点料，渗透渗透……”友财压低声音，终于亮出了底牌。

原来如此。因为赵永志是教导主任，学校每次考试的试卷都是由他审核的。渗透渗透，对他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可是……他摆了摆手，想一口拒绝。曾友财一眼看出了他意思，连忙说道：“你放心，这件事绝对保密。我们学校平时补课都是做试卷讲试卷。没人会知道是你……你可以回家好好考虑考虑，三天之内给我个回话就行。”

赵永志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久，酒足饭饱，两个挥手告别。

当天夜里，赵永志辗转反侧，睡梦中，父亲的药费，房贷，儿子上大学的费用，幻化成一座大山压着他，两千元钞票则张开笑脸，向他走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心绪不宁，起床后简单漱洗了一下，信步来到附近的人民公园散心。公园里，随处可见锻炼的人。舞剑的，跳舞的，打拳的……忽然，他看到小河边的大树下来了一个垂钓的大爷。心弦被悄然拨动，这些年，先是忙于学习，后来又忙于工作，钓鱼这样的事，从未经历过呢！。忍不住抬起脚，轻轻越过草坪，走了过去。

只见大爷拿出一只小塑料袋，抓了几把鱼食撒在面前方圆一米的河水中。

“不是要把饵料挽在钩上钓吗？怎么撒到水里？”赵永志心中不解，诧异地脱口而出。

“这叫打窝。鱼四处活动，先要把它引过来才行。”大爷打量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释。

赵永志盯着水面一看，果然看到一条条鱼儿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疯狂地吞吃撒下的饵料。

“它们吃饱了，还能钓到吗？”永志疑惑地发问。

“这么多鱼，那点儿食哪够吃。嘿嘿，不先让它们尝点甜头，失去警惕再下手，它们怎么会上钩呢？”大爷得意洋洋地说完，拿出一只小瓶子，取出黄豆粒大的黑乎乎的饵料，挽在钩上，抛到水里。

“这是蚯蚓！大鱼应该会上钩的。”大爷似一个世外高人，说完后便老僧入定，不慌不忙，慢慢等待。忽然，漂子动了，大爷提劲一甩，一条鲫鱼抛到了草坪里，活蹦乱跳。这条鱼大概有八九两重，它痛苦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嘴里的钩……

看着垂死挣扎，束手就擒的鲫鱼，赵永志不竟打了个寒噤。恍惚间，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条鱼，而诱饵，是那二十张百元大钞……

赵永志转身就走，来到洒满阳光的大道，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飞速地打了一行文字发了出去：老同学，出卷子的事，我不能做。谢谢你的关照！

曾友财搂着新招聘的漂亮小秘书刚睁眼，听到床头柜上手机的提示音，伸手拿起打开一看，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唉，不肯上钩，只能再找其他人了。”

一年后，市级报纸上刊发了一个消息“我市星光初级中学副校长韩梧法接受贿赂，屡次泄露考试信息，被撤销副校长职务及教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