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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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晓风吹远了笛声，霜天已老
寥廓的秋无力开放一朵黄花
在稀疏的尾声里，没有我们的舞台
红尘外比清晨更冷
除了在一片残梦里牵手
再坚硬的眼光也擦不暖一块青云
乍暖还寒的手指，像一只寒鸟
在我的肩头久久瑟缩，终将疼痛安放
睫毛拢住明灭不定的波光，一场倾诉
像不尽的幽香一次次被弯曲在体内
拉着你的手，在岁月的风口滑行
从一朵春色到一枝霜叶，各自的经历在交错
当簌簌的凉意划过我的手心，你便停息
你像个雪人，以冰一样温柔逼视着
而你的腰间藏着丝绸般的火焰
和过度的寂寞,我一触碰就浑身颤栗
2
你眼里的晨光照着我的身影
衣袖上的白雾浓淡相宜地拂来
你在晨光中展翅，天地萧索
只有你灿若晨星，雪花一样妩媚
旋转的时候，世界像忽闪的眼神
随时要飘向天外，你把我的手拉紧
用平静的目光敲击我的胸口
无声的节奏变幻着千丝万缕的纠缠
穿过霜林，有两颗露珠在碰撞中跌落
有一只蝴蝶拖着很美的弧线飞离人间
我们舞得很快，裹挟了更多的风景
也舞得很慢，把风景一枝一叶地放大
把那些隐秘的歌唱留在世间
让最纯净的阳光来赞美
这是开花的时刻，也是出发的时刻
我们缠绕着摆脱黑暗，成为清寒的暖光
3
飘飘洒洒的往日，是如花的霜叶
布满清澈的天空，我们飞翔其中
你的身子变化着风花雪月
用最动人的怀念填补我灰暗的空白
你在如画的水边，碧绿地舞蹈
招惹了无限春风，此时汇集我的掌心
烟霞飘远，秋风压在肩头
与你错开了千山万水，终于相逢
许多年，横着深深的眼波
彼此是天涯，一边丢失一边寻找
沿着同样的诗行，走在不同的寒暑
你只是一个飘渺的梦魂，相见时难
抚摩着你的伤痕和泪痕
你把脸埋在我的霜雪里，不愿抬起
从很远的过往，从被锁住的躯壳
挣脱出来，共舞一场便倾诉了所有
你不再是遥远的残月，应声而圆满
阳光多美，请把悲凉的眼神放在我的胸怀
4
容颜凄清，探进我环形的双臂
你和秋色便嵌在画框里，像寒窗梅影
迟到的童话在画框里上演
相互观看着一场悲欢
你时而像月色涂抹在我身上
时而像无声的话语在我体内疯长
我的怀抱张开了大地一样广阔的恋情
你席卷绿色的风，覆盖惊梦的寒霜
像两条弯弯的河，合唱一支无字的歌谣
你的衣裙飞举着含情脉脉的浪花
我是哑然的古筝，你翩跹其上，展开
蝴蝶的翅膀，把一个残梦变成美好的传说
阳光落下雨丝，用细密的针脚
把我们缝合，并绣上荒废的春天
5
如此良辰，像怒放的鲜花
我们在花蕊间牵手起舞
透过绯红的露水，看你
我充满血色，在你的明眸里奔放如风
如醉的霜叶仙乐飘飘，协奏的是
清浅的竹影，和鸟翅上稀稀落落的光芒
你裸露的白皙像纯洁的花瓣
开合之间，我或被放纵或被包裹
我胸中涌起破败的山河
你翩然漫步，与秋水构成一幅清景
你的腰肢摆动了依依杨柳，裙裾上
春风的皱痕，把我的魂舒展开来
天鹅绒似的长腿笔直竖起，一点点滑过
我的沧桑，我在瞬间年轻并苍老
你像优美的指针横在我的华发之上
横在岁月和世界的缝隙，缓缓移动
忽然把时光拨回，拨到青翠耀眼的时刻
我苍凉的目光在你的指尖颤抖不已
6
你像被狂风折断的树，温软地砸向我
那般颓废的眸光让我心惊
你的身上蓄积了多年的秋风
还飘扬着啼痕斑斑的花样年华
与我残留在白发里的青春对视时
白茫茫一片寒意，衬出你干涩的娇艳
你俯身飘下一丝丝清雨
像晶莹的歌声，洒向灵魂深处的黑暗
你的身体被昼夜之间的裂纹分开
一半是欣喜一半是哀伤
但你保持指针的姿态，努力旋转和静止
挡住季节的风口，开放昔日的嫣然
纤钎素手捧来一汪一汪的火
把衰落的光阴点燃，也把我的暮气点燃
你拉着我回到过去，被擦伤也被擦亮
打捞丢失的绿影，抹在今日红光奕奕的欢颜
我是多么爱怜啊，过去的悲喜时光
在你楚楚动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7
乌黑的长发，是你纯净的表情
是你肩头的夜，在阳光下猎猎飞扬
曾有多少沉闷的曲调，凌乱地
遮住你的脸，暗淡了我的山河
你走走停停，遗失在遥远的梦乡
借着梦的余光，我钻出了人世的密林
而你用柔弱撞击带刺的篱笆
一条条血痕延伸来路，直达我的胸口
时光已老，你手上的暗香和霜红
重新布置一个鲜艳的时节
可是冷风如麻，暗流幽深
我们驾一叶轻舟，在喧哗中沉浮
一次次把你托举，如同北雁南飞
悠悠苍天，何处是归程
你奔跑成一排雪白的浪花
在你的袭击之下，如花的世界随心起伏
即使我们被风吹散，我相信
当黑暗来临，总会出现飞舞的光芒
8
你抖落风尘，刮起妖媚的旋风
把我吹拂成悬崖上的树
我把你折叠成轻灵的白鸽
放在向阳的枝桠，你露出纯净的伤
你的飞翔，描画了蓝色的宁静
叶子都支起耳朵，让鸽哨的弧线通过
为了抵达最美的云朵，在天空的绝境
一起用身体划出一条鸣叫的路
在这里，眼光已经洗清了红尘的喧闹
就让霓彩蒙住眼睛，让你的呼吸塞住耳朵
血流的声音，在手指上传递光明的方向
你飘动的线条和我的心律，与天共鸣
你不肯松手，你的温情握在冰凉的手心
我撑住你冷热不均的身子，不让你落红
我承受了你的颓唐，你便像早晨一样透明
我的天使，我身上的阳光就是你的坦途
9
一边披挂阳光，一边抹去阴霾
一边拭泪，一边欢笑
腰间的云彩，还没有遮住昨天
浩大的秋风，你细若游丝
平平仄仄的雨声，打碎了半生的
清词丽句，落在你的眉头
我掸去你身上的黄昏
搀起你缩在影子里的双臂
在我石板似的脊背，你的手指还在
寻寻觅觅，像在大提琴的弦上低回
找到支点，日渐疏远的时光
便成了一束花样的旋风，停在心口
所有想望比不上一次飞翔，在我的掌上
你把自己打开，犹如白云飘飘
仿照花朝月夕，你伸曲任意的剪影
可以重返青春，可以安然老去
你向天空倾洒冰雪之火，缓缓燃烧
我们在明亮的瞳孔里，取得了辽远的世界
10
你不再是隐约的孤星，比梦还远
一次次把姿态放低，接纳我的眼神
你是草尖的露滴，圆润得失去了冷和痛感
是穿石的花香，能改换一座山的走势
你莲步细碎，变成千万朵雪花
纷纷闪着眸光，落在我温热的唇边
你把清高一直降至蒙霜的地上
让我在深厚与细微之上伟岸起来
你以丝丝缕缕的律动编排巨大的波澜
不动声色地摇撼了上下天光
把我这根废置的琴弦，轻轻拨成一曲悲歌
伸入我体内的险山恶水，哗然倒塌
我相信，一个花瓣能逸出整个春天
你一声啼哭就能把半生的废墟冲刷一空
你每一次依偎，我都看作很重的托付
而你飘起的裙子就是幸福的蓝天
11
漫长的序曲是宋词的冷雨，还是陈年的火苗
之前就很模糊，第一缕晨曦才是开始的标记
从幽闭中跳出的身体，触摸雪花似的光明
任凭锋利的开端割痛尘封的欢情
天幕拉开，你的清影探出阳光的封面
我以草书的姿势，为崭新的日子开笔
你不再是遗弃在茫茫人间的句子
以晨曲的华彩，在我眼里溅一抹醉意
体内的尖叫一直打不开无眠的沉睡
你被轻轻挽起，多像童话里被吻醒的美人
我向天空悬腕，你铺开一地清霜
把信手挥就的旋风嵌在悲凉的尘世
透过残留眼帘的雾水，你看见我的悲怀
班班驳驳，落满了你无泪的舞姿
春花秋月是背景，草木枯荣是节拍
一个是掌上脉脉的水，一个是眉间多风的山
12
星光似的眼睛，白雾一样飘忽的体态
你含笑看着我笨拙的搭配
你是一部爱的密码，被四季的风一再翻阅
长路已踩弯，却找不到打开自己的钥匙
你舒展如燕，一页一页打开，我字斟句酌
解读闪烁的符号，没错过一次回眸
在你的裙摆听见过往的流水，你垂下绵绵柳丝
挽不回飘逝的歌唱，手中空余冰凉的余温
我一生漂流，茫然的诗情洒向水里的月亮
每个落花时节都与一个画中人诀别
我的诗行伸向那条荒芜的小路，你一来就碰到
散乱的风月，正是你的秘语和黯然的脸色
暮色染指，你就是那个在长亭饯行的人
从壶中倒出夕阳，晚香，山外的山和隐隐的笛声
失散多年，一弯弯辞别的流水成了你一身的病态
在懂你的心口，刺上千娇百媚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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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发迎空，漫天皆白，两袖风云
我高大起来，正好适合你的眼眸
我从霜雪中蹦出一个手持玫瑰的少年
让你的目光牵着，日出吹笛而去，日落踏歌而来
你敞开花枝飘扬的柴门，身上涂着金色黄昏
火辣辣的红裙子，向远山上的人影招摇
你是水，离开你，我就会干枯
我是暮色中一个飞行的旋涡，朝着你颠簸
你备好歌舞，像篱笆上的蔷薇花迎风起伏
不知不觉，我在你的娇艳里颓然老去
你双手掩面，为一段虚拟的故事慨然洒泪
把我斑白的鬓发滋润得青青葱葱
我把衰败的光阴写成纯情的诗歌
流在你水淋淋的曲线里，你叹为绝唱
当满天雪花前来伴舞，我以春的笔触
展开白茫茫的风，为你写下一朵热血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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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开时光的裂口，面临深渊的绝美
进一步则粉碎，退一步则难忍
你翅膀上的乌云和金光
把蓝天划一道血痕，以供起飞和退缩
你的眼中悬着阴雨和太阳
那是命运的延误和垂青，阴晴难调
一手春风一手冰雪，你把冰雪放在胸口
把春风泼向我，泼向一片残山剩水
风情万种的腰身，摆动一枝暮春的烟雨
纵容我狂舞，放任我衰老
凝脂的后背犹如月色融融
一个妖冶的背影，近则清澈，远则婉约
远近变幻，成了风景之魂，不可或缺
世界因你的明暗而丰盈和荒凉
你极尽温柔，以绝望的热烈带动天地的旋转
然后轰然倒地，化作一捧不可收拾的雪水
这是多么艰难的舞蹈啊，你从远处向我扑来
满脸的潮湿埋在我寒战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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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飞雪，洋洋洒洒，沿着视线来回
到处是你的清气，任我深深呼吸
手捧珍藏多年的月夜和梨花上露水
触发了弥天的风暴，不染微尘
一声轻唤让你花枝摇曳，却不曾向世俗低眉
仰面凝视的时候，像初升的月亮
白衣飘风，洒下一片水粼粼的声音
有如飞向沧海的玉色蝴蝶，闲步我的肩头
花的影子遮不住你身上闪露的白皙
多么适合纯净的吻和浪漫的想念
你是温顺的云朵，随着牧歌而漫游
把我的身影衬得像海水一样蓝
浪迹江湖，旋舞中的静止如同鹤立
为我保留一段空白，是昼夜相触的亮光
透明的影子随着我静止和移动
像一场梦，张开洁白的翅膀将我环绕
成了我发间的浓浓淡淡的白
此生，我走不出你播种的这一场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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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间的白雪，斜出一枝微微的暖意
手指妖娆，啄亮了鸟翅翩翩的清晨
河岸是白色琴键，水光里，你边弹边舞
一头野鹿窜出我的躯壳，在你的指间穿梭
水袖落下一片天，一掌撑开天的两边
两相遥望，一边是盛夏之南，一边是雪原之北
掩去莫名的昏暗，打开如花的笑容
收放之间，多少流金的岁月匆匆而过
将退缩时的抵挡，变成瀑布的奔流
我是石头，你在我身上激起明媚的水花
长袖的旋风，遮天蔽日，有了风
没有拘束的飞翔取代了艰难的行走
你飞舞着两条水流，一条是我，一条是你
纠缠不休，扭成一场旷世的恩怨
当你柔弱地低垂，我便在隐约的啼痕上
细细地摆放呕心沥血的文字
2009.10．27-11.21
17
在两个秋天之间，掠过了多少荣枯
秋凉又卷起帘幕，那些定格的欢娱淡若清烟
琴弦拉长的目光，安详地穿梭
如雨水叩问荒野，对着我露出尘埃的一半心胸
以轻微的对视，与我交换风雪错落的季节
在麻木的创痕上，提醒黎明的鸟唱
如水的眸子，寒烟正在散去
是我久违的故乡和无法居住的天空
我途径的故事，重重叠叠地反光
被你凝成一个怅惘的瞬间
有一条小溪蜿蜒着明艳的落霞
是我们的源头，是最初的虚空
我已经沦为一个不可收拾的倒影
羁留于远方，却被你一再环绕
你洁白地滑行，不时用眼神擦拭我的额头
以默默的光亮阻止一阵一阵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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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笛勾勒出蓝色湖泊，其中冰块一样的云朵
托举着透明的舞姿，顿失人间的感觉
一枝陈年的秋色,被握在一起的手擎着
摇曳不定的过往，扑簌簌地落雨
一双玉臂搭成花样拱门，并以眉眼打开情欲
我缓缓走进，什么都给了你，但什么都没有给你
倾斜着刺入彼此的生命，骨骼撞击出欢呼声
在这样的声音里，我挥不去深深的哀伤
你我架起了彩虹般的桥，似乎哪里都能抵达
但世间道路纵横，其实无路可走
秋凉断开了难以罢休的纠缠，并一盏一盏地
切断季节的灯，将我们拒于时间之外
在不可预知的黑暗中会再一次丢失彼此
隔着苍茫的人世，无声地相望
你的体内回旋着不了的无字之歌
像女巫把我吞没，像我血里的沙子不断磨砺
不知哪天，还会在命运的荒原长出绿色的星火
可是已把对方久久隐匿，还会发出光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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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影长鸣，倾斜的秋风纵横山水
扑灭一片片稀疏的灯火
贴近你的时光，从指间漏去
短促的梦幻，消磨殆尽
雨，让出一条缝，你闪进
等候已久的火焰，化为温软的水气
悬在半空，被光亮冷冷地包裹着
比天还远的阔别，在唇边哀哀地翻滚
锁链般的声音，落了一地
当初的洁白透过水雾，照耀发暗的面庞
划伤那个夏日的红，还在你的手心
揉碎的桃花，到处漂浮
这颓废的春天，一直等到了秋风
荒草丛生的心口，是你的冢
露水一样的乍暖还寒，握住一切
并以春天的姿势，一阵一阵崩塌
你把体内的声音倾倒一空
怀揣骊歌的人，在云间再一次向你挥手
20
你留下一个扇面，恰好咫尺天涯
怎能走进水墨，与你共舞
但见绣鞋轻移，擦亮古城的一段光阴
脚面上溢出月光和青草的味道
善于掩饰的妖冶，使秋天薄如蝉翼
身条，在城墙上斜出寂然的风致
你走向深处，灿烂的旧日落到鬓间
眼里的云水，漫过天边
合上折扇，幽幽的箫声无法关闭
你的舞姿在手中抖动不止
你远得如在古代，一袭青衣
总是在扇子上听你的动静
你在彼岸，开着秋红，谢于烟波
我在美丽的水边，含悲说爱
20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