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那年仲夏,一鸣因错了三个ABC绝了上大学的梦想后跟着父亲走进了那家乡办窑厂。烟囱、老窑、定埂、土坯、红砖以及浑身灰尘的拖砖人。这就是窑厂给一鸣的第一印象。一鸣是父亲托了亲戚才有机会走进这家窑厂的。一鸣别无选择。
初进黄泥宕,一鸣惊呆了。高高的土堆因为挖泥久了就象被刀削的一样,从土堆顶上直切下来,硬是切出了数丈高的壁直的横断面。
一鸣不懂装泥的诀窍,只是用铁铲一铲一铲地装泥。别人早已经装满车往制砖车间的倒泥口跑了,一鸣却还在吃力地装车。好不容易把一车泥拖到倒泥口,人家又抢占了倒泥的位置,一鸣只得耐心地等着别人先倒泥。终于倒了第一车泥,瞧见划码姑娘在划码单上一鸣的名字后面划了正字的第一笔。一鸣发现她在用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一鸣。
当一鸣开始装第二车泥时,边上一位长着白脸的小伙子走过来拖开一鸣的铁板车,挺认真地为一鸣挖了两个车槽,还在中间留了一方块坚土。他把一鸣的板车往车槽里一塞,板车四平八稳的。他又拿了自己的铁筢站在一鸣的车沿上朝泥堆“哗、哗”的几下子就帮一鸣装满了车。一鸣惊鄂之余只有用感激的眼光等着他用同样的方法装好了车一起出发。一鸣这才知道他叫夕华,他家就在厂边的村子里。从此一鸣俩成了运泥宕里最铁的哥们。
一鸣因为夕华的传授终于掌握了装泥的要领,一鸣的运泥速度渐渐追上了同组的人。叫小凤的划码员用惊奇的眼光看一鸣。一鸣的运泥速度加快,其实也少不了小凤帮忙。她在一鸣将要倒泥时总要大着嗓子喝住那些想要超一鸣前倒泥的家伙。有人要硬来,她就说你倒了泥也没有用,划码单上不给你记。大家只得按顺序倒泥,一鸣也少吃了许多亏。一鸣们的工资全凭小凤那里的划码单定。
一鸣为自己终于有了这份苦累的工作而欣慰。一鸣毕竟可以摆脱高考失败后的苦闷,在运泥的强劳动下麻痹一下失落的神经。当一鸣拿了第一个月的津贴全数交给母亲时,母亲哭了。母亲说别人考了几年都还在复读重考,你一次考不上就去干苦力了,实在不忍。母亲扳开一鸣的半是血泡半是老茧的双手更是泣不成声。一鸣却无言以答,或许一鸣的命里该有这样的磨难吧。
又一天上班,一鸣正半身是泥半身是汗地干着活。正要重新装车,忽然,土堆高高的顶上落下好多干坯头。夕华忙叫一鸣跑开。一鸣幸亏未站上车沿,逃得快,否则头上肯定要被干坯头砸出几个洞。夕华听到土堆顶上有女人的笑声,就知道肯定是护坯组的女工干的。他忙拎着铁铲从边上追到土堆顶上去要好好教训她们。夕华追到半坡,见护坯组的女人已经跑远,也就只得气愤地回来,嘴上一个劲地说一定要找她们算帐。他边骂着边又重新帮一鸣理车槽。一鸣从夕华那里得知,护坯组是全窑厂最轻松最干净的工种,因而那里全都是厂里和附近村里干部的家属或女儿。夕华说刚才的事情肯定是那个叫做玉琴的人干的。夕华听出她的声音。玉琴的父亲是厂址所在那个村的书记,玉琴在厂里谁都让她三分。夕华却说就不买她的帐。
露天窑厂一到下雨除了装窑烧窑的无法休息外,是可以放假的。那天早上上班时天就阴阴的,好象要下雨。夕华跟一鸣说,要是下雨了大家就到县城饭店里去喝酒,再去看场电影。一鸣和小荣几个一齐连声叫好。一鸣巴不得马上就下雨,因为自到厂里上班以来,一鸣真的再也没有去过城里。
干到九点多钟,天果然下起了雨。大家正待收工,车间主任却高喊着叫快到定埂上去抢盖干坯。大家只得丢下铁板车和所有的工具一齐向干坯场冲去。每个人顾不得穿雨具,边用草帘盖干坯边选了条新草帘往身上批着在颈勃下打个结就了事。雨来得猛,盖了没多久身上就完全湿了。一鸣顾不了,只知道快些把干坯盖好。一鸣只顾弯腰抢地上的草帘,却不知那条草帘的另一头被别人拎了起来。一鸣抬头一看,一个圆圆的脸套在一件粉红色的雨披里,雨水已将她的长发淋透了粘在脸上。一鸣见是个女的就把草帘让给了她,又去拎另一条。她忽然问,你就是一鸣吧?一鸣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她说她姐姐是一鸣高中同学。说话间她已经把那件粉红色的雨披脱下递给一鸣让一鸣穿上,并说她还有雨伞。这么大的雨下一鸣只得穿上她的雨披,还有好多坯要盖。她果真从不远处的草帘下取了把伞来,一手撑着伞一手和一鸣同拎着草帘盖坯。一鸣这才知道她就是那天倒坯头没了一鸣车槽又逃跑了的那个姑娘。
她说,那天是自己不小心,掉下了坯头,你还在生我的气吧。一鸣说早已经忘了,反正没什么影响,下次当心点吧。她又说,夕华是不会放过我的。一鸣说没事。其实一鸣的心里也一直在记恨她,但经过今天她对一鸣的解释和送的雨披,一鸣实在再也无法记恨她。一鸣和她在同一条定埂的走道里一直把干坯全部盖好。这时雨已渐渐停了,盖坯的人也纷纷离开了定埂。一鸣把雨披还给她,她却说你拿了再说,回家骑车要用。说着她已经走在了护坯组的女工中间了。
一鸣象做贼似的,拿着玉琴给一鸣的雨披不知道咋办。要知道玉琴一直被大家称为厂花。何况有她父亲这层关系,她在厂里就象一个骄傲的公主。多少小伙子把能博得她的一笑当作自己的荣幸。一鸣却这么近距离地和她在一起盖坯,且拿了她的雨披,一鸣实在无法在夕华面前抬头。一鸣仿佛做了对不起夕华的事情。
下了雨就无法作业了。大家草草地收拾了工具就去执行上班时确定的计划。一鸣、夕华、小荣,还特邀了看砖坯的老张,一起进城了。一鸣们要去饭店里开洋荤。老张住在坯场的小屋里,一鸣们常把工具放在他的小屋里。夜班干到深夜,一鸣们要回家,还在小屋里喝酒的老张总要叫上一鸣们吃了夜点心走,或者叫一鸣们喝上几口他特有的高度白酒。一鸣的家离厂最远有四五里路,回家要走好多艰难的小路。逢到半夜下了大雨,他总又让一鸣睡在他的床上,直到天蒙蒙亮才叫一鸣回家。
大家在县城很出名的宜兴饭店里点了冷菜热炒,要了高度的无锡白酒,喝得特别欢畅。喝完,几个人抢着买单,却不了夕华早已经把帐结了。老张记着他的工作马上就回厂了,一鸣们几个年轻人就去看电影。一鸣抢着去买票,刚走近售票窗口,却发现玉琴和小凤也在那里。玉琴马上对一鸣说,今天看电影她请客,是对那天倒干坯头的道歉。说时她已经把捏了钱的手伸进窗口。一会儿,她把电影票分发给一鸣们,夕华也没有吱声,看来他已经原谅了玉琴。
一鸣捏着票找到座位,竞发现自己的票是两个人一起的雅座,夕华他们不知道到哪去了。一鸣正犹豫着,玉琴却已经挤到了一鸣的身边,轻轻地说,就是这儿坐吧,别管他们。一鸣知道是玉琴耍了花样,她把小凤也支走了。第一次和女孩子紧挨着看电影,一鸣的心直跳。玉琴说她早就知道一鸣了,她姐告诉过她,说一鸣的成绩不错,人家都在复读一鸣却在干苦力了。一鸣说这是一鸣的命吧。两人说着说着,她的手放到了一鸣的手中。一鸣居然伸过手臂把她揽入了怀中。一鸣不知道一鸣哪来的这股勇气,或许是影院雅座里独特的氛围起的作用吧,仿佛一鸣和玉琴相恋了好久。
自此,玉琴一有空就来帮一鸣修车槽装车,一鸣一个人两台车,只要把她装好了的车拖了就走。夕华他们则笑一鸣交了挑花运,厂花被一鸣摘定了,艳福不浅。每当吃中饭吃晚饭,别人要在食堂的窗口排好长的队,玉琴则早早地帮一鸣买好了饭和菜等一鸣一起吃,有时干脆买了饭菜端到老张的小屋里,等一鸣和他一起吃,省得一鸣跑到食堂去。每次开夜班,她又早早地完成了她自己的工作来帮一鸣装泥。象一鸣和玉琴那样的情形,在一鸣们窑厂里只有真正对上象的才会走到那地步。大伙都挺佩服一鸣的。一鸣却只觉得大概是玉琴姐是一鸣的同学的缘故吧。玉琴在泥宕里的出现,给一鸣们运泥组的小伙子增添了不少的自豪和欢乐。因为运泥组是全厂最苦最累也是最不被人瞧得起的工种。玉琴却走到了一鸣们中间,完全没有她作为干部子女的架子,整天和一鸣们有说有笑,给一鸣们撑足了台面。
有玉琴相伴的运泥生活虽苦也乐。尽管人家说一鸣从一进厂时的白面书生已经变成了黑脸大哥,一鸣也心甘情愿。一鸣们在玉琴的笑声歌声里天当帐地当床,草帘当被坯当枕。谁也不去多争那几个车数,只要运泥跟上制砖机就行。那时的制砖机老的开开坏坏,停在那里“哐哐”地空响。
那晚,夜工开到十点多钟,突然停电了。大家起哄着马上收起工具就要回家。一鸣放好板车后去老张的小屋里拿衣服。已经是深秋了,一鸣干活时脱掉的衣服被玉琴放在了老张处。定埂四周一片漆黑,一鸣凭着星光走向老张小屋。走近一鸣放在老张小屋后面的自行车时,玉琴居然拿了一鸣的衣服在等一鸣了。一鸣正要出发,玉琴捏着一鸣的手说,我们再坐一会吧,反正还不太晚。一鸣就随着她走进了定埂深处的草帘上。相拥着坐在一起,接吻、抚摩,他们很想做一会偷吃禁果的亚当和夏娃,可终究是让理智战胜了欲望。一鸣知道身处的逆境,一鸣无法承担起对玉琴的责任。
车间里来了一位年轻的副主任,黑黑的脸庞,矮矮的身材,姓于,据说原是玉琴她们村里的一个条线副职干部,老婆有病,是照顾进厂的。于主任对一鸣们凶神恶煞的,对女人却是嬉皮笑脸。一鸣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说一鸣们车上装的泥太浅,一鸣们就故意把车上的泥装得高高的。大泥块一倒进制砖机,就把输送带卡住了,害得小凤姑娘又是骂人又是吃力地用撬杠撬泥块。这时夕华不失时机地上去帮小凤的忙,还总得在小凤的胳臂上捏一记。小凤敢怒不敢言,看着夕华让输送带移动了,只得默认着。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直到车间主任出面叫一鸣们别再装这么满,一鸣们才罢手。
小凤是夕华的目标,正如夕华把玉琴当作了一鸣的目标一样。小凤的父亲也是另外一个村的副职干部。如今一鸣与玉琴已经热火朝天。夕华也在加紧攻势。只是夕华买的电影票老是让小凤丢进了输送带的泥块里。那时看电影是一鸣们唯一的高雅的请客方式,不知道小凤怎么想的。夕华有次请一鸣们去他家打牌,是特地想请小凤去的。一鸣和玉琴还有几个同伴先去了打八十。直到一鸣们打了三圈,小凤还没有去。一鸣们就叫玉琴骑了车去问问,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一会儿还是玉琴一个人回来了,她说小凤根本就没有答应夕华去他家。
过几天玉琴悄悄地告诉一鸣,你知道小凤为什么不肯和夕华好吗。一鸣说一鸣怎么会知道。她说小凤心里已经有人了,只是那人还没有反应。一鸣问谁呀。她说小凤其实早就看上你了,只是看到一鸣和你好她才退去的。一鸣简直不敢相信。玉琴说,夕华家里穷,兄弟又多,小凤根本没把夕华当回事,到是看上你文化高,又是白面书生一个,她常在你倒泥的划码单上多划几个正字呢。一鸣知道小凤的苦心,一鸣从她曾经对一鸣的神秘的眼色中可以看出。可此刻面对玉琴一鸣只得说,不可能。
隆冬来临的时候,黄泥宕封冻了。车间进入大修期,就放了一鸣们的大假。这期间,一鸣和玉琴有过几次来往。玉琴第一次上了一鸣家的门。一鸣父母特别高兴,象迎接贵客似的接待她。一鸣也带了礼品上了她家。她那当村书记的父亲觉得挺高兴,一直和一鸣谈论国家大事。她母亲则不阴不阳的,一再说玉琴还小,年轻人前途重要,别忙着谈终身大事。玉琴姐则劝一鸣去复读准备来年再参加高考。那天玉琴忙里忙外,显得特别高兴。
新年初八,厂里开工。一鸣和玉琴又同时上班了。不过,一鸣和她的工种都调换了。一鸣到了水坯组,任务是拖水坯。她到了定坯组。这样他们工作时间可以天天在一起。一鸣的工作轻松多了,她的工作反而加重了。一鸣知道这肯定是她的鬼主意。一下子就离开了夕华他们,一鸣总觉得不大对劲。一鸣好象是逃兵,背叛了泥宕里的哥儿们。
半月之后,一鸣听人说一鸣调到水坯组是玉琴在车间的于主任身上化了功夫。因为在全车间要调工种都是于主任说了算,老主任已退居二线。一鸣和于主任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决不会关照一鸣的。一鸣就去问小凤。小凤说玉琴绝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有你和玉琴的那层关系,车间里给你调个工种也很在理,你别想太多。
收工后,一鸣心事重重地问玉琴,是不是她在暗中帮一鸣。她只是说,现在不是很好么。象你这样的应该去读大学,不能就这样和他们在一起浪费青春。你拖水坯,相对轻松了一点,有时间就可以多看点书,有什么难题一鸣可以叫一鸣姐姐帮你。一鸣无言。
那天制砖机又坏了,大家都等着。一鸣顺便到车间主任办公室喝水。刚走近主任室的窗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一鸣一听原来是于主任在里面找玉琴谈话。于主任说,一鸣已经帮你们两个人的工作都调好了,你怎么谢一鸣呀?玉琴说,一鸣回家和一鸣爹说说,让你回村里当村长,怎么样。于主任说,谁还稀罕那个破村长,当初一鸣想当村长你爹反对,现在叫一鸣去也不去了,何况村长的待遇没到这里当主任的一半,一鸣还去干吗,只要你好好陪一鸣一次,一鸣就连你爹对一鸣欠下的仇也一笔钩销。玉琴说,你敢?要么你这个官不想当了,小心一鸣去厂长那里告你。于主任还想动手,玉琴忙打开门冲出了办公室。一鸣连忙转进了隔壁的工具间,看着玉琴气愤地离去。
第二天,一鸣跟老主任提出要求,又毅然回到了运泥组。那时夕华家里已为他物色了一名外地姑娘做他的对象,他没有选择。有一段时间听说玉琴要离开窑厂去水泥厂工作。一鸣知道她的用心,却无脸正面见她。她是明摆着为了一鸣好,一鸣却丢掉了那份比运泥要干净轻松得多的拖水坯工作。事实上她一直舍不得离开一鸣,有空还来帮一鸣装泥。
开春的日子还比较冷。封冻的土堆刚开始溶化。小荣总喜欢把车槽挖进泥面里很深。到了一定时候,整个泥面就会塌下来。挖泥的量是少了,可风险就大了。一旦泥面塌下来,一鸣们只有逃个人,看着泥块把车和工具埋进去。一鸣们骂他,他却说刺激。
那天傍晚临下班前,铃声还没有响,估计最多只能拖两三车就可以下班。一鸣正要拖了满车走,今天休息在家的玉琴又来帮一鸣,还带来了她为一鸣新织的毛衣。一鸣没多说,她就主动为一鸣清理车槽并找了另外一辆空板车来帮一鸣装泥。当一鸣刚把那车满满的泥倒进制砖机里时,只听见不远处的黄泥宕里传来一声“轰”的巨响。一鸣感觉不好。那声音大,泥宕里的人有可能来不及逃开,要出事。一鸣连忙跑回泥宕,只见玉琴的身子完全埋在了土堆里,只留一个头在外面,头发上也都是泥。运泥组也有人埋在土里,只是没有完全埋住。一鸣和夕华拼着全身的力气扒开压在玉琴身上的泥,任凭十个手指鲜血直漓。
玉琴很快被送往县城医院抢救。一鸣追着汽车要去医院陪她,却被赶来的玉琴的母亲拦住了。她气愤地说,不准你再见玉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跟你没完。
一鸣只得心碎似地看着抢救玉琴的车远去。一鸣住到了夕华家不敢回家也不敢上班,一鸣要去县城医院等玉琴的消息,却被夕华他们拦住了。此刻一鸣想,要是玉琴有什么不好,一鸣也不想活了。
一鸣一夜没睡。夕华他们都陪着一鸣。第二天一早,终于听老张说,玉琴已经没事了,在医院治疗几天就可以回家。自那,一鸣生了一场奇怪的大病,整天不吃不喝仿佛就在梦里。眼前一直是玉琴被埋的情景。
一鸣醒来已经是在一鸣自己的家里。父母站在一鸣身边守护着一鸣。母亲端着热水让一鸣喝,一个劲地叫一鸣别怕,已经回家了。一鸣好象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再也没有了玉琴和窑厂的任何消息。一鸣总觉得自己做过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害了一鸣最心爱的人。母亲劝一鸣别瞎想,玉琴早已经没事了,你也别再想她了。
一鸣稍微好一些后,母亲就让一鸣别去上班了,在家专门复习再参加高考。那年一鸣考取了那种可以带薪读书的大学。也是窑厂推荐一鸣去考的,他们知道一鸣原来成绩就不错,愿意给一鸣工资并供一鸣上大学。
一鸣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收到了玉琴的来信。她说,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爱,我知道你为了我很伤心,害得你大病一场。我早就康复,已经调到水泥厂当化验员,也准备考职工中专。都是我母亲阻拦,我几次要去看你她都不准。这是我给你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我不配你,你要多珍重,家里已经为我订了亲,男的在当兵,求你忘了我吧。
读完信,一鸣只有以泪洗面。一鸣真的无言。一鸣的心又一次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