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身影

1

当晨光微微刺破天际，街道上早已被一抹暗淡的光线洒满。黎明的第一缕微风在空气中跳跃，唤醒了一天的忙碌。在这样的黎明时分，垃圾车驾驶员张载师傅按照公司新的安排，开着他的卡车准时驶入了小区。

垃圾车停在垃圾集中点，张载的卡车与小区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车门打开，一股淡淡的垃圾味儿飘散出来，却无法掩盖清晨的清新。张载每天重复着这样的生活，要在小区里的居民开始一天正常生活前，清理好小区里的垃圾。

那个黎明，张载走到垃圾集中点时，突然发现一个老人正趴在垃圾桶之间翻找。老人的身影瘦弱，满是皱纹的手里拿着一个垃圾袋。垃圾袋在他手上滑动，晨光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老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未察觉到张载的到来。张载的内心感到一阵刺痛，但他并没有惊动老人，而是选择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他看着老人手中的垃圾袋，猜测里面可能是一些可以回收的物品。

此时，小区物业队队长李涛出现在视野中。他皱着眉头看着正在翻垃圾桶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快步走向老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垃圾袋，严厉地说，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垃圾，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不能随便翻。

老人抬头看了李涛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和迷茫。老人嗫喏道，我只是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卖的东西。

李涛冷冷地看着他说，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区的垃圾，卖不了什么钱。说完，老人只能转身离开。

张载的内心开始矛盾起来。他知道老人的困境，也知道他们生活的艰难。但他也明白小区的规定和物业的责任。他站在那里，看着老人被李涛赶走，心中五味杂陈。

几天过去了，老人依然在垃圾桶间寻找着可以回收的东西。而李涛也依然在小区巡逻，维护着小区的规定和秩序。然而，张载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他开始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决定找李涛谈谈。

又一天清晨，张载来到了物业队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给老人一个机会。

李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要帮他们？

张载点点头说，是的，我想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回收垃圾的机会，也可以让废物再利用。

李涛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好吧，我们可以试试。

从那天开始，物业队开始允许老人和其他的拾荒者在小区里查找回收垃圾。

张载的内心也因此变得更加充实和满足。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解决方案，但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2

张载每天一早来运垃圾，但有几天，他居然看不到那个老人来翻垃圾桶拾物品。他发现垃圾桶里的垃圾还整理得不那么乱。

他看到有早起买菜的居民走过，就问道，那位老人怎么不来拾垃圾了呢？

那位居民知道张师傅是问那个老人就说，他呀，家里人都不准他拾垃圾，他就是不听，前几天老人运载纸板箱等物品到回收站去的三轮车被他儿子处理掉了，他儿媳妇也不准他拾垃圾，说是有损他儿子的脸面。

张载师傅听这一说，觉得老人受到了委屈，也不便多问。

连续几天一早，张载来运垃圾，都没有看到老人，但发现垃圾桶却是有被翻找后重新整理的样子。

物业队长李涛正好经过，张载就问，最近怎么没有发现那个老人来拾垃圾呢？

李涛骄傲地说，是我找了老人的儿媳妇，让他儿媳妇管住他了，因他儿子忙不大联系上。

张载说，看来还是李队长有办法，但我们原来不是商量好让老人拾的么，只要不是把垃圾翻得到处是。

李涛说，他能不来翻垃圾桶是最好不过了，他不缺那点钱。

张载又问，你怎么知道老人不缺钱呢？

李涛回答说，已经了解过了，老人的儿子是这一带工业区有名的企业家，每个月给老人费用外，还安排人员照顾老人的起居生活，你说他会缺钱吗？

张载听了这些话，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们兄弟俩对父母也是可以的，每月给父母生活费用，大的开支他们另外安排。

张载只能说，看来那位老人是不缺钱。

李涛离开了，张载就想，这位老人肯定是和自己父亲一样，翻找垃圾桶拾物品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3

张载一如既往地早早来到小区运送垃圾。有一天早上，那位早起的居民走过垃圾集中点告诉张载，张师傅，听说那位喜欢实垃圾的老人病了，不知道啥原因。

张载一想，不好，看来是老人被看管着太严，闷在家里闷出病来了。

他迅速装好了垃圾运送到垃圾处理中心卸了车，又回到了小区。他要去看看那位老人。

张载特地买了两瓶白酒，带了一双皮手套和一条皮围裙，在小区居民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幢高楼的一楼，走进了老人的家。

张载一进门，只见老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就问，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来看看你，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老人笑笑说，谢谢张师傅，你一直对我很关照，怎么还可以让你破费带东西来呢。

张载说，普通的酒么，小意思，手套和围裙是我用过的，带给你你可能有用，只要你身体好就好。

老人说，我身体好的，谁说我不好啦，就是自己没有了三轮车，那天借了一位老兄弟的三轮车运送纸板箱的，在临近收购站的小桥下坡时不小心车被什么东西拌住侧翻了，只是腿上有点擦伤，过几天就好了，没有关系的，谢谢你！

张载纳闷道，你不是不拾东西了么？

老人偷笑着说，我一直拾的呀，我告诉你吧。

老人说，为了不影响张师傅的工作，也为了避开李队长的管理和家里人的反对，老人每天早上三点半就起床出门，到几个垃圾存放点转转，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就早早取了拿回家，所以等张师傅到了早就看不到他了。

张载说，那真的辛苦你了。

老人说，年纪大了，睡多了浑身筋骨就疼，还不如早点起来转转。

张载关切地说，也不好这么早呀。

老人说，没有关系的，年轻时候干活也起得很早。

张载就说，不瞒你说，我父亲虽然年纪没有你大，也整天喜欢拾垃圾，我们兄弟俩劝他都没有用。

老人平静地说，看来你父亲和我一样，我们倒不是为了这点小钱，是给人家一个感觉，证明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

张载忙说，你说的太对了，我父亲也是这个观点，所以我们见劝不住就不再劝了，只要他注意安全就好。

张载说完想起还有事情就起身了，老人一再表示感谢。

4

新冠疫情说来就来了，小区里一下子紧张起来。进出小区都要通行证，到外市去了回来都要出示健康码。

特别是有一阵据说本市发现了病例，只要外市回来的人，高铁下来的未出站就被拦着做核酸检测，有专门车子送回家居家隔离。自己驾车回来的，要向社区里报备，再做核酸检测，被明确要求要居家隔离。

老人的儿子经常外出，回来了就在公司里隔离，不大能回家。

老人早上三点半出门转了一圈就回家了。儿媳妇发现老人还在转垃圾桶，生气得把老人拾回家的有用的物品全部丢到了楼道外，一再声明老人再外出拾垃圾就不要在这个小区住，到外地没有疫情的女儿家去。

这个时节，原来请来照顾老人的生活的阿姨也清退了。老人吃饭都是儿媳妇从楼上自己家烧好的送下来。

老人也觉得小区里管得越来越严了，垃圾桶里的垃圾也越来越少了，大家似乎都不敢出门下楼。

疫情再重，张载的运垃圾的工作却不能松。他全身穿上了防护服，按时来运走垃圾，完成了本职工作外，还要到有关社区做志愿者，参与疫情防控。

张载主动要求他就到自己负责运送垃圾的小区里做志愿者。物业队长李涛见张载加盟本小区的防疫特别高兴。

张载先是被安排在小区门口发放进出证，在打疫苗时又被安排登记居民信息。再到大范围开展核酸检测时，他又被安排做排队人员的秩序维持。

社区里经过排查，发现小区里有几位老人都没有打疫苗。物业队长李涛带着打疫苗的人员感到了这位老人家里，让医务人员现场为老人打了疫苗。

张载在维持做核酸检测人员的秩序时发现那位老人始终没有出现，估计老人身体有情况，就建议检测人员等大任务完成了也能像打疫苗人员一样上门去给老人做核酸检测。

大家按照张载的建议，等大任务完成了就到老人家里。张载一进老人家门，居然发现老人坐在床上不能下地。

老人说，为了运送物品把腰扭伤了，再也不能外出转垃圾桶拾物品了。

张载说，保重身体重要，是不要外出了，就和检测人员帮老人做了一次核酸就出来了。

5

张载刚出门，却见底楼楼道口的大箱子里存放着许多纸板箱。他觉得这不像是老人外出拾的，却是楼上人家或整幢楼的邻居主动把有用的纸板箱送到了老人家楼道里。

张载心想，要是老人知道有人给他送纸板箱来，他肯定很开心。他居然重新返回老人家里告诉他有人把纸板箱送到他的楼道里，需要卖的话他帮忙。

老人说，他知道的，都是小区里的邻居对他的关照。

老人说，他儿媳妇见他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反而后悔当初反对他拾垃圾了，现在要他外出都不能了。

张载说，你把身体养好最重要，你儿子儿媳妇不让你拾垃圾也是为你好。老人忙说，对对。

整个疫情防控期间，张载确实忙坏了，既要完成垃圾清运任务，又要参加小区的疫情防控。

疫情终于过去，大家的生活恢复正常。

张载依然在黎明时分开着自己的车到小区里运送垃圾。这时小区里按照上级要求也要搞垃圾分类。

张载见有居民来丢垃圾，确实知道分类了，虽然分得不是太清晰，但也总体可以。这给他运送垃圾带来了困难。

他只能在大车厢里做文章，先是在车厢里中间按装了隔离板，以区别垃圾。但终究发现不对，他只能干脆跑两趟，先是运走不能利用的垃圾，再运可利用的垃圾。

有一天早上，张载发现垃圾集中点少了一只垃圾桶，他问物业队长李涛，李涛说不知道情况。

张载也不多说，等把所有垃圾运完后又回到小区。他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查看。他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对小区里的情况已经比较了解。

张载一个楼道一个楼道检查，居然在那位老人的楼道里发现了那只垃圾桶。而且发现垃圾桶里张了许多纸板箱。

他就去瞧老人家的门，却不见有回音。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到隔壁楼道里问居民。居民说老人已经住院多时了不在家。

张载心里有数了，大概这只垃圾桶是小区居民拿来帮老人存放纸板箱的。

他想反正多一只少一只垃圾桶无所谓，只要在小区。他心里倒是挂念着这位老人的身体。

6

疫情结束没多久，按照街道的安排，对该小区进行整体改造，说主要是水管要雨污分离。

说改就改，一个月不到，小区里的水泥地面全部被破坏掉了，每幢楼前都被挖了深深的沟。

居民们进出楼道都很艰难，特别是要丢生活垃圾成了问题。

这时按物业队长李涛的吩咐，垃圾桶集中点分别放在了小区的南门和东门门口里侧围墙边。这对小区改造是好事情，可对张载运送垃圾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他的车子大，在小区门内调个头都很困难，又不能把车停放在小区大门口。

张载只能小心翼翼地停放好车再装垃圾。这时他发现以前提倡的垃圾分类没办法分了。他更发现许多有价值的物品垃圾桶里到处都是。他想起了那位老人，要是老人在小区里就好了。

张载在无意中居然把有回收价值的纸板箱等放到了围墙边上，他心里想着那位老人但也不一定是为了那位老人，也许有其他老人也会拾去。

他到第二天来运垃圾时，发现那些存放着的纸板箱居然被人收走了。

他想要不是那位老人回来了，但他看到小区里到处是挖破的路面，就是那位老人回来了也没有办法来取纸板箱呀。

张载把工作任务完成了，又跨过几条沟来到那老人家门口。他敲敲老人的门，依然没有回音，他只能离开了。他想有人拿去了纸板箱也好，不管是谁。

这个小区一改造就是半年。改造工程初步搞好时，张载发现小区里完全变了样，不仅路面黑色化，车位也一一划好，特别是路两边和转角处都栽上了绿色植物，整个小区变得像花园一样。

环境美了，干活的劲头也足了。张载特地把自己的车洗得干干净净，那样进出小区才能匹配。

7

小区改造后最大的一个亮点，张载认为是建起了美观的垃圾集中房，所有垃圾桶集中排在垃圾集中房里，垃圾桶上方安装了按钮，按照垃圾分类，不同的垃圾只要一按按钮就可以放进不同的垃圾桶。

张载按照常规时间来到小区里新的垃圾集中房。他正在向车厢里装垃圾，突然见物业队长李涛带了一个人走过来。

李涛向张载介绍身边这位，他就是那位老人做老总的儿子。

老总上前握住张载的手说，张师傅，真的谢谢你，这两年我父亲多亏有你照顾。

张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听这说，忙说，老总你不要客气，知道你很忙不大回家，我也只是难得看看你父亲。

这时，老总从包里拿出一件包裹给张载说，张师傅，这是我父亲去世前特别关照我要把这两样东西还给你。

张载一愣，边接过包裹边问老总，你父亲怎么了？

老总说，疫情结束后没多时间，父亲在医院里身体每况愈下，他听说小区里在改造，心想要回来看看改造后的小区新貌，可惜他未能等到小区改造完成就走了。小区里改造时道路都破坏了，父亲在医院里走后就直接被送到山上殡仪馆，我们在那里安排了父亲的后事，

张载叹了一口气，心里真不是滋味，慢慢打开那个包裹，发现里面居然是他送给老人的那双皮手套和那件皮围裙。

张载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涛队长说，这里的新垃圾集中房就是老总资助建设的。

张载忙说，谢谢老总，你让小区的垃圾管理跃上了一个新台阶，可惜你父亲不会来看了。

老总说，就是呀，自己只是尽点小义务，不用谢的，真的要谢谢张师傅对父亲多年来的关照。这么多年，自己扑在公司业务上，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对父亲照顾不够。

张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总在李涛队长的带领下离开了垃圾集中房。

张载顾不得马上开车出发，看着那双皮手套和那件皮围裙，仿佛看到那位老人仍在垃圾桶边翻找有用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