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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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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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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精神

母亲的精神

我的母亲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母亲的一生,是勤劳坚强的一生,她像天下的母亲一样,只要她有一口气,就无私地哺育和深爱着她的孩子们。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记得,每天清晨,我和弟弟妹妹们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就很少见过我母亲在家中的,母亲早早就到地里去做活了,不是去生产队的地里打早工,就是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割草。

夏天,当兄妹们吃早饭时,母亲就背着一篮子高高架起的青草回来,每次都有足足一百多斤。我知道,在我们生产队周边,三里五里的地方是没有青草割的,母亲要跑到十里八里外的荡滩,或更远的地方才能割到草,可见母亲半夜就出去了。

母亲割这些草,是交给生产队换工分的,有的是喂牛,有的是用于积肥。早饭后,母亲将青草交给生产队过秤,又准时到地里出工,母亲的工分在全生产队的妇女中最高,赶上男劳力。所以,我们家七口人,只有父母两个劳力,每年队里年终决算分红时,我们家都不缺队里的口粮钱,这里面蕴含着母亲一大半的辛劳。

分田到户后,我虽然参加了工作,做了民办教师,可四个弟弟妹妹都在读书,尤其是父亲生病,到八六年去世这段日子,我们家可以说是举步维艰,母亲硬撑着这个家。母亲宁可自己起早贪黑,成年累月不睡整夜觉,也尽量不影响我的工作和弟弟妹妹们的上学,既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又要忙地里的农活。农忙时,家中的责任种不过来,母亲就到她的娘家去搬兵求援,才让我们一家人度过苦难的岁月。

随着弟弟妹妹们相继工作和成家,一九九二年我也到外地工作,母亲还舍不得丢下家中的责任田。她的心目中,有田就有粮,母亲是被饿怕的,在她还是姑娘的年代,她曾吃过树叶吃过糠,她把粮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每当我和弟妹们回家看她,临走时,她总要弄点粮食给你带上,你不肯要,她追着你也要给你带上。

后来,母亲随三弟住进了县城,我们也不让她再种地了,没有了粮食,我们去看她时,她每次都要想法子,弄些肉圆给你带上,坚持了好多年。为什么母亲总是给我们带肉圆呢?她虽然没对我们说些什么,但我还是猜出母亲的心意的。

小时候,我们家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更谈不上吃肉圆了,过年时,直到除夕前一天,才会炸很少的肉圆,母亲炸肉圆时,我们兄妹只能在锅台旁边眼巴巴地噎口水,直到最后,母亲才会弄些面,在盛肉糊的盆中和一和,炸了些面团子,我们才能吃。估计是这个缘由,母亲才会在她年纪大的时候,坚持给我们兄妹肉圆那么长时间。

有一次,在单位开会,正轮到我讲话,母亲突然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母亲说:“我在屋基地上种的豆子收了,你拿点回去。”我有点哭笑不得。家中草盖的土房子年久失修,倒塌后,剩下了屋基地,母亲放不下,悄悄从城里摸回乡下,种了黄豆和蚕豆。当时,我还在电话里发了火:“叫你不要种地的,你就是不听。”后来,我想了,我这么说,多伤母亲的心啊!

母亲给我粮食、肉圆、豆子,一开始,我是不肯要,因为我和弟弟妹妹们现在都不缺这些。后来,凡是母亲给的东西,我都毫不犹豫地拿着,还高高兴兴地带走。因为,我渐渐明白了,母亲是生怕她的儿女们挨饿,母亲给的这些,不仅仅是粮食、肉圆和豆子,而是深藏着浓浓的母爱。

我的外婆连续生了六个女儿,最后才有我小舅,我的母亲排行老二,在外公外婆的六个女儿中,算是学历最高的,说是上过初中,其实仅是高小。因为我母亲的个子比较高,一米七上下,在乡村念过小学后,被选上过阜宁中学的篮球队,还参加过省里的比赛,也是我母亲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小时候我听她说过,她代表盐城地区到淮阴打过篮球。

正由于母亲念过书,幼年时,她教我识字的方式也比较独特,她让我弯起食指,在弯节处,用钢笔画上一横,她说,指头弯着是一,指头伸直了就是八。她还教过我,用一只淘米箩子,到河里捉虾子,捉了三只虾,左右各跳出去一只,淘箩里还有一只,是心字……这些,我至今都记忆犹新,估计也是她的老师就这么教她的。

二○○九年,我在盐城市区换上了大一点的房子后,专门为母亲留了一个房间,每次接她过来住,不到一星期,她就闹着要送她回县城,她始终忘不了老家的田,和那田里的豆子。二○一七年,也就是母亲八十岁之后,她又摸到田里去薅草除地,却再也记不起回家的路,此时母亲已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尽管有护工的陪护,可母亲还是于二○一九年底摔了一跤,从此,母亲再也没有爬起来。

病床上,瘫痪的母亲,谁也不认识。有时,我给她喂饭擦脸,母亲睁着眼望我,却不知道我是谁。可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的名字,甚至连第三代人的名字,母亲都能一一说出来,一点不乱。她还时不时地念叨着她地里的蚕豆。

母亲度过八十四岁的一生,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她虽然留下的物质是微乎其微的,可她留给人间勤劳坚强的精神是高尚的,留给儿女们的母爱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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