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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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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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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坪

西坪是个村,坐落在大西北的山洼上,其实这个村挺尴尬的,它既没有在黄土尖尖上,也没有在平川上,它就坐落在不高不低的半山腰上。

西坪的景色在夏季和秋季是绝美的。夏季的西坪仿佛不再是西北固有的土色气息,而是满眼的绿意盎然,仿佛置身江南,徒步到山顶往下看,西坪这个村庄就祥一个“大”字形在伸展,十户人家每家都有鲜明的特色,这几年硬化的水泥路,在夏季就像一条淡蓝色的丝带,在村子间缠绕,家家户户门前绿的树、红的花、样式各异的砖瓦房,被掬成一捧夏天的花束,在清风阵阵有了别样的韵味。要说夏天的西坪像个水灵的南方姑娘,那秋天的西坪则是那富有感情的画家,在他的笔下,柠檬黄、金丝雀色、铬黄色、芥末色、土黄色,层次分明;烈艳红、绛红、大红、朱红、嫣红、深红浓烈静谧,浓墨重彩俨然是一副独特的画卷。

西坪这个只有十户人家的村庄,有两个人物让我印象深刻。

一是坚持修路的农村小伙黑亮,在西坪还没有硬化路之前,黑亮每天农忙后就去河湾里拉碎石子铺路,日复一日。有人说黑亮是老婆跑了受了刺激,但是也有人说黑亮是在给后世铺路。每每见到黑亮他总是有使不完的力,转眼多年过去了 ,村里那条泥洼路变成了白色的碎石路,下雨下雪,再也没有泥巴了,这时候村里人都开始念着黑亮的好,逢人就夸他,但黑亮却傻傻的笑着。后来政府出资硬化路,念在西坪的这段路“事先工作”做得好,还上了县里的表彰,于是镇上奖励西坪村每家每户一台热水器。路铺好的那天,师傅们在石碑上准备刻字,村里人都说这条路就叫黑亮路,从此西坪村的这条路就有了一个新名字。

还有一位是爱党如命的尉二爷,尉二爷现年75岁,身上永远都是一套中山装,梳着二八风的油头锃光瓦亮,腰里永远别着个收音机,家里中堂上每年要换一张崭新的毛爷爷挂像。同时他还被称为“百事通”,村里村外没有他不知道的事,闲散时节在村口的那颗大柳树下,尉二爷讲着最近的国内国际新闻,村里的妇女也都不刷短视频了跑过来听。我确信尉二爷是爱国的,因为他听到李克强总理去世后他的神色变了,再也没有以前的神采奕奕了,他嘴里嘟囔着这么负责的好总理去了,这么爱民的好总理去了,以后,我们国家还有这么好的总理吗。

西坪的夜晚静悄悄的,零星的灯光还亮着,风开始肆虐的卷起沙尘呼呼的吹着,雪就漫天的飘来了,远处稀稀拉拉的炮声有点暗示着过年的韵味了。

西坪的年味有三元素构成:杀猪、串门子、看社火。

杀猪预示着真正的年马上要来了。村里的人一大早都过来帮忙,杀猪匠还是老韩,那个杀了大半辈子猪的老韩,他叼着嘴里的旱烟手里的刀映得我刺眼,家里的大肥猪早已被村里几个壮汉拖出来了,吱哇乱叫着,旁边挖的大坑上面铺上了崭新的塑料纸,刚烧好的开水快速的倒到大坑,热气一直盘旋到冬日的上空就不见了。我一直不敢看杀猪,但是奶奶说“猪羊一朵菜”。等我放下捂着的耳朵时,猪血已经被放完,洗白的猪被撑成大字型,架在架子上。老韩就上场了。那些忙活完的人们都在冲洗着手臂,肥皂的泡沫在冬日暖阳下五光十色,这个画面,在往后的睡梦中我常常能梦得到。

红色的衣服必须是要在过年时候穿,喜庆、耀眼还颇有年味儿,以前盼望着过年,过年就可以有新衣服穿,穿上新衣服必定是要串门子的,直到听到亲戚的夸赞这个衣服穿得真好看时,心里就会开心一整天。西坪的串门子还和其他地方的有些不一样,一串能串一整天。女人们一般都围坐在大土炕上,瓜子的清脆、橘子的甘甜在此时也就有了真正的味道,她们边拉家常边弄饰着鞋底、毛衣,暖和的炕上都是暖暖的脸庞。客厅都是男人们的聚集地,火炉上必须是有两杯茶的,一杯是枣儿茶,拿出拇指般大小的本地枣,先是在炉子上烫上一番,等表皮焦黑,空气中满是枣香的时候就可以煮了,枣儿茶是给孩子和女人们喝的,她们颇爱在茶里放冰糖,尤其是黄冰糖,瓜子磕完后来杯枣儿茶,人生足以。另外一杯是苦茶,捧一掬茶叶顺势倒入满是茶釉煮盅里,文火煨着,熬着,越久越好,茶苦的入味,大家谈着,笑着,窗外烟囱的烟一个劲的冒着,在碧蓝的天空下绕着绕着就散掉了。

这几年,我看过很多地方的闹春活动总觉得没有西坪的那股味儿,西坪的社火是出了名的“焊”,这个“焊”是西北的“精悍”。黑漆漆的夜晚,社火里的灯点起来的时候,村子就“活了”,每个人舞得热火朝天,舞出了西北的“精悍”。最前面四个人称为“头人”他们都是都是各村的村长、或是有威望的人。黑色的高帽,帽延上装饰的都是粉色的桃花,身着古式装扮,手里的灯笼各式各样,花纹样式繁多,大多是春耕秋收、吉祥如意、龙凤呈祥的寓意。紧接着是六人“高曳”(方言:举着的花灯,大约有一米五高,颜色各异),他们舞得雄浑有力和安塞腰鼓的气势有的一拼,后面是传统民俗舞扇子,再后面依次是舞狮队和舞龙队。社火都是从晚上九点多开始的,先去当地有名的庙里点香,再去村委会广场,最后是按着日期依次到各个村子表演。社火也不一定是在晚上,白天也可以去看,但是韵味却不如夜晚。除了“焊”,西坪的社火还很方言化,老一辈听得津津乐道,现在很多小孩儿都已经忘了最纯正的方言了,而社火演绎的都是很古老的方言,是当地特有的文化,值得传承,值得推广。

曾几时,我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寻找过西坪的气息,但是始终找不到,过年了,我也该回去了,回到那个以前想逃离现在想归家的西坪。我始终觉得,我的根还是种在了那个山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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