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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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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19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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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动着有热度的泪花

《天粮》第八幕(非虚构·诗歌)跳动着有热度的泪花

 

 1

不是人工翅膀飞行

不是鸟儿迁徙跨越雪域

最令人不安的一日

徒步穿越

 2

二零一四。我的,西藏新纪元

八月二十六,一日雪域西藏

 

不敢想,被你挟持的幸运

二零一四,这一年度之最

 

时光还真有条隧道

贴近来古冰川把时空串成念珠

仰望南迦巴瓦峰跨上峡谷骏马

牵手然乌湖向星空里悬挂经幡

 

穿越无法控制双腿直打哆嗦的

经幡般飘荡在怒江之上古老的

真切地令人生疑又让人敬畏的

左贡县东坝乡数公里茶马古道

 

魂魄刹那凌乱。眩晕不能自持

不能对视的江面。魂飞魄散

比《速度与激情》更激情澎湃

3

佛教脉搏在藏地

我很清晰地看见剧烈跳动

佛教血液在藏地

它就鲜活流淌在每个生命的脉管

万物都缘于因

万事都都有

 

因果。在尼巴村我栽下

三百棵名为蜜桃的果树

三年后树上结出粉红汁多

味美得直逼心肺的水蜜桃

 

亲爱的,我亲爱的朋友们

带上因与我一起来穿越吧

穿越遍地神性的世界屋脊——

4

如冰悲凉的雨夜以舞台形式

诉说她历经跌宕起伏的苦难

把整个夜晚感染了个透心凉

这似梦的漆黑。尼巴村同样

承载了它高压下全部的灰烬

 

那种毛骨悚然的漆黑

漆黑得无比无比透彻

透彻的不留一丝余地

透气的空隙都被践踏

 

夜晚让一座雪山浓妆艳抹

冰封少女相思泪不许示人

我跌入这窒息密布的苍穹

无法自救

而她的梦,还闭门谢客

 

独来独往的夜晚不与人同行

然而它却裁定明日我们出行

雨水,石流结伴守住山路

山洪驮着泥石蜂拥聚拢谷底并起舞

虎视着我们护送尼巴村病了

很久很久的次西卓玛母女

 

此次是母女第一次走出尼巴村

把林卡乡留在故乡静候佳音

更是相忘八宿县直抵昌都寻求

生的希冀与的尊严

 

这不是一次清纯如初的出行

更不是一次轻松欢愉的出行

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出行

5

依靠浪漫的徒步是无法实现这一梦想

这里没有通行公共交通

我连续三日

从尼巴雪楼村委会

爬至乌金白玛神山旁

五六公里高

近似直立的山崖之上

去找寻去邀约手机信号

 

找到强烈渴望信号

之后那个极尽真实

却又似夸张地把手臂抻向八十五度夹角的空中

了又的手臂

几乎要抻到脱臼

藏蓝藏蓝的天空

对我举得酸麻了的手

那样的熟视无睹不伸一只援手

让我一直做着仰望星空

对着举向天空中的手机吼叫

 

调试角度捕信号

简直比在沙漠里垂钓还滑稽还可笑

海拔四千九百米的山脊

可还要站在一块摇摇欲坠

向外凸出的悬于空中

约有七十多厘米长

五十多厘米宽

突兀

岩石

尔后

踮起脚尖

再抻长脖子

要向偏西北方

耐心耐心再耐心

等待等待一再等待……

 

万幸数分钟

幸运数十分钟

难过数小时甚至数天

不会有任何信号出现的征兆告知你

 

手机逮住了。不可捉摸的信号

一格、两格、偶尔闪现三格

可当按键要拨出时,它

又和我捉起了小迷藏

让我怒不得笑不得

信号啊……

  6

云朵一样飞走再也不回头的

两天。等待也飞走了数十小时

也没能等来信号,神一样物体

第三日的八月二十五。清晨

雨紧紧簇拥着我。比追星还狂热

再一次爬向不是烽火台的“信号石”

 

 

那个感激。那个涕零如雪崩

拨通了

拨通了

拨通了啊——

这是一次肆无忌惮的狂喊

喊得我大脑霎时缺氧严重

 

拨通了八宿县府

廖花阿佳拉的电话

作家白玛娜珍的好友

对方铃声响起的瞬间

我的手机像托在手中

活着跳动的,一颗心

可还没来得及,欣喜

对方没有应答。直掉了电话

那时就想掐灭希望之火一样绝望

 

雨和伞抱头痛哭

不知是在怜悯我

还是它们彼此惺惺相惜

似如花果山水帘洞

望着《围城》一样的瀑布

我的心却出奇平静

瀑布。雨声。乌金白玛神山

都那么耐心喜悦的陪伴着我

等待着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7

滴嘟,滴嘟,滴嘟

两条文字信息内容

吹散压在我心头氧气稀薄的云絮

展现,晴空万里

“明天派车去接送你们……”

 

关闭雨伞。水帘洞梦醒消散

大雨像婴儿的襁褓

亲密无间地包裹了我

它是那么温暖与舒适的裹着我

 

我超风速冲向碎石堆积的陡坡

像一个从山脊滚落下的石头块

碾过那些棱角锋利的碎石

上山的羊肠小径

被我抛向了远方

 

“明天派别去接送你们”

佛陀面前燃起了一盏芳香酥油灯

赤贫与疾病青睐的次西卓玛母女

触电般第一次抓住了

活下去的光明……

  8

时间敲打着窗棂

把深夜交给窗外暴怒的雨声

浓密了我的忧心

忧心夜空释放它情感的大雨

它的悲恸会把明日我们的出行

燃烧成灰烬

然后学着村民撒青稞种子的姿势

抛向未知的远方

山洪带着家眷投奔怒江

前有叠峦高耸的藏东红土山

后靠纵深的来古冰川

群山虎视的尼巴村

手机盼不来日思夜想的信号

接通山外难如与天界对话

车子能否抵达左贡县东坝乡?

何时抵达?一个未知数

忧心提纯着焦虑,得来

这纯度接近完美的失眠

 

靠在窗前我蹲守着前半夜

那一片漆黑与无辜的窗户无关

击打着我的情绪雨声

把哗哗啦啦的河水声一并倾倒进

我的脑海,海水不断涨潮

海啸来袭

 

深夜的卡垫床,痴情恋人

痴痴守候着我

我却无心眷顾

 

初秋八月的西藏昌都

八点后山尖才被曙光摸顶

 

善解人意的昨夜大雨

在曙光里收住了脚步

在大团大团云朵里

没有流露半滴它钟情的雨意

9

三位康巴小伙三辆摩托

青藏高原上他们勇士

一字排开在通往怒江悬索桥的

砂石路上

藏族作家白玛娜珍

我们一同等待

次西卓玛母女从田埂上缓步走来

 

可爱至极的乌云

由南向北东西分成了两列

中间一道斧劈出来的湛蓝天空

阳光热切的铺满砂石路上

这道神奇的蓝天与阳光

如此隆重的列队护送

我们此次特别的出征……

10

左贡县东坝乡到了

这里是藏东最美的民居村落

手机信号紧随其后也到了

白玛娜珍手机一连串消息

如箭簇嗖嗖飞了进来……

 

来接送我们的八宿县政府司机师傅

无法联系到我们

不能确定走哪条路

也不知道接我们确切地点

 

白玛娜珍大口喘着粗气连续

拨打了数个电话……

奇怪

昨天我已经短信告知阿佳拉廖花

“明天上午,十一点左右

我们徒步到左贡县东坝乡……

 

这时我的手机有消息爆响了

突然有一条扎眼的红色显示

“你的消息发送失败”

内容正是昨天在“信号石”上

发送给廖花阿佳拉的

我好鄙视自己

暗暗自责:“你差点误了大事!”

11

东坝乡抵达214国道这段崎岖的山路

318国道上著名的七十二道大拐弯

更陡峭……

 

车子不想缓慢也只能缓慢爬行

爬行就几公里

已记不清拐过多少个

来不及记住就已弯过了几道弯

 

次西卓玛与女儿白玛拉姆

首次坐车

首次座轿车

首次出远门

首次感受车子的向前驱动

盘行着向

海拔四千五百多上的邦达草原

雨粒大如黄豆

黄豆却披着雪花披风

天使般集中向我们飞来

跟随天使身后都能看见的疾风

不只是要阻止我们前行

还想要撕裂我们。冲着车子嚎叫

车窗它们狂躁的姿态令人生畏

12

车子个急拐弯

大约不到七百秒的秒动里

紧闭双眼的次西卓玛母女

前后相距三四秒

刷!

睁开了眼睛

四束怪诞的光射出

 

头,后仰

身子前后大幅度摇晃

然前倾

——

————

哇哇哇……”

 

我的后脑勺

我的右眼睛

我的右半边嘴

我的右半侧脸

 

我的衣领

我的衬衫内外

后脊梁是飞流直下腰间

我弯曲的双腿上。这顷刻

被微黄黏稠夹带令人作呕的气味

物体。不留死角的

把我给浇灌了个通透

通透得都能使青稞种发芽拔节抽穗

 

左边靠车窗的藏族兄弟

懵了半侧着身子

不忍看一眼

懵圈了的

 

回过神,我寻找到抽纸

帮她母女

擦去堆积在她们身上呕吐物

 

驾驶员把车停到了较宽点的路边

白玛娜珍近似滚落下车,跌撞着

来搀扶次西卓玛到路边浅草薄雪地上

后转身再扶白玛拉姆下车

 

不顾冰冷地湿母女俩一齐瘫坐在

泥,雪,草,砾石混合的缓坡

侧脸低头继续呕吐

顾不了自己身上……

抱起抽纸欲给她母女

双脚却像长了脚蹼

原来鞋子内也盛满胶黏的呕吐物

 

擦去车座上浓稠的糊状物时

才注意到这是

一辆崭新的轿车

心中顿觉愧疚……

13

车子再次上路了

约莫十分钟左右

母女俩又大口大口地呕吐

这时我急忙打开车窗玻璃

母女一齐把头挤向车窗外……

 

车子向海拔更高处行驶着

气温极速下降着

母女二人再也没有把头收进车窗

 

劈头盖脸的冷血寒风

迎面刺向病中的母女

我担心这会加重她们病情

 

窗外白玛拉姆的鼻子上

嘴唇上

挂着两三条一二十厘米长的鼻涕

呕吐粘稠物

飘动着

与向前行驶的车子反方向飘荡

白玛拉姆没有察觉?

冷得没有了知觉?

还是……

 

我再纸巾

递给瑟瑟发抖

却不肯把头收回的孩子

让她擦掉鼻涕

试着慢慢把她拉回车内

缓慢升起一半车窗

 

司机师傅在邦达镇

一家小卖铺买来

一打黑色塑料袋

反手塞给后座上的我

 

两个袋子套在一起抻开口

我双手举着

随时对着接

她们母女俩的呕吐

呕吐完后

我用抽纸

再给母女俩擦嘴和鼻涕

一路上反反复复

无数次后都形成机械性固定模式

 

数百公里的车程

母女二人每隔十多分钟一次

每次呕吐都是十多分钟

一直这样呕吐到距离昌都市

几公里处才结束

最后一次呕吐

 

多吉拉姆已经站不住了

我搀扶着女孩

她几乎就要栽倒

浑身颤抖不止

我连忙把孩子搀扶回车里

 

当我搀扶着白玛拉姆回到车里坐下

驾驶员师傅。转过头来

用异样温和的眼神盯着我

足足有四五分钟

盯得我心神不安

盯得我不知所措

 

可我觉得这眼神是温暖的

这样的神情使我心里直犯

嘀咕

司机师傅这是?

 

这时,司机师傅伸出他的右手

很有力地的拍了拍我扶在

两个前座中间空格处的左手背

然后

然后

他竖起了右手拇指

重重合上眼

喉咙里往下咽了一下什么

再抬头

睁开眼

看着我

一字一句说汉语:

老师,你们太好了

你比我们藏族人

还对我们藏族人好

 

我眼前说着汉语这个男人

眼眶里

跳动着有热度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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