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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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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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沱江水逝忆君魂

五月的沱江河畔,嫩绿的柳条儿在水面无神地飘荡。一阵风吹过,河里泛起了点点涟漪,星子趴在黑布似的天空上,与岸边吊脚楼的灯光交相辉映。夜深了,游人的声音渐渐退去,两岸的灯光却依然闪烁着,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个脚印,谁家的木门半掩着,似乎在等待晚归的人。听涛山上,越发的幽静,那是一种怎样的寂寞惆怅?

我与先生的结缘大抵是从《边城》开始,以后的许多岁月里,我都会拿起这本书,虽然内容早已了然于心,可每当捧起这本书的时候,又是那样的亲切而沉重。“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我们的一生究竟在寻觅什么?生活的本真又从哪里悟得?

我们总在急急忙忙赶路,何曾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走过的路,蜿蜒曲折的路啊,总是在岁月的洗礼中长满野草。“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傩送会在某天突然出现在渡船那一头,呼喊翠翠来撑船,抑或是他再也没有回来,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渐行渐远,结局我们不得而知。年少时读到这里,总是为他们的爱情不得善终而遗憾,可人生不正是充满遗憾吗?年少的喜欢就像清澈的眼神一样,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两颗炽热的心在黑夜中燃烧,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地走在月光下的操场上,风是那样的温柔,这条路太短太短,走一走就到头了。此后无数个深夜,再难见到月光下的女孩。多年以后再回想起,仍然是苦涩而甜蜜。人总是在得不到时捶胸顿足,得到时又不懂得珍惜,桃花落在流水里,再难寻到它的踪迹。翠翠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的渡口,她想到了爷爷,想到了颓坯的白塔,想到了深夜的歌声,泪水落在河水里,溅起了一朵水花,消散消散,整条河都流淌着牵挂和悲伤。

先生年轻时也曾喜欢一个人,换来的却是爱情梦破碎,还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命运总是这般磨炼人,直到先生遇到了兆和女士,这个自称为“乡下人”的人终于能品尝爱情的甜酒。“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样的文字多美,再搭配两人的照片,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可叹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再难遇到这样纯真的爱情,倘若你遇到一个女孩,你跟她谈文学,她要么含糊其辞,要么把你当作一个疯子。倘若你跟她谈起房子车子,那定是很受用的。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对于爱情的追求也似乎改变了不少,可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先生也曾年少轻狂,十几岁参军,在生活这本大书里留下一个个符号。二十来岁独闯北京,一个小地方的乡下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一个文学青年在窄而霉小斋里奋笔疾书的样子又令多少人为之动容,在濒临饿死的情况下给郁达夫写信求助,后来又陆续认识了巴金、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当然也包括丁玲。我时常在想,如果能在林徽因家的客厅搬来一个小板凳,静静坐在角落聆听这些文学大佬谈话,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可人生总是聚散无常,昔日挚友却也会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我起初不理解先生与丁玲的恩恩怨怨,经历了也就懂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这一生总在告别,告别友情也是其一,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可挚友却只有那么几个,我也曾为失去友情而黯然神伤,却也无可奈何。渐渐地,我也释然了,人各有志,你何必乞求别人的理解,懂你的人自然懂你的心。

一艘小木船在沱江上轻快地划过,像一只野鸭子似的匆忙。船夫卖力地摇动双桨,我站在船头眺望,山水是那样的亲切,水车吱呀的声音勾起了心儿的回响,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家乡的人们不要把我当做束之高阁的作家,应该把我当做抵足谈心的阿哥。家乡的山水养育了先生温润如玉的性格,先生的笔下写下了浓浓的乡愁。一个人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他的根永远属于家乡。“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这大概也是先生重回故乡的感悟,一切都在变,河水里飘来了浮萍,山里的喜鹊换了新巢。人性却不应该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我们怀念先生,也是怀念先生笔下的人性美。

年轻的心热烈而浮躁,大抵是不能理解先生所说的“耐烦”。而先生却做到了知行合一,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一个作家失去了他的笔,一个正趋向成熟的作家却再也无法写他爱的文字,写他那魂牵梦萦的家乡,那种痛苦又有谁能懂,只有黑夜能懂,窗前的烛光在风中摇曳,照到了一脸的憔悴、无奈。先生对文物是极有兴趣的,也守得住寂寞清贫。北方的冬天是那样的寒冷,库房里不能生火取暖,先生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忙碌着,朔风呼啸,吹不倒一个坚定的灵魂。人确实需要耐烦,考察古代文物是繁重而需要耐心的,先生对古代服饰的研究填补我国考古的一段空白,即使文字遗失,我也还可以凭借记忆重头再写。这是何等的勇气,何等的耐烦。倘若我能学到万分之一,也是极受用的。

遗憾是什么?是梦想的破碎?是年少挚友淹水而去?是那个天真的九妹最后悲惨离世?其中的辛酸,大抵只有先生内心独自品味。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感同身受!都说时间是一味良药,能抚平伤痛。可当你真正经历生离死别时,那种痛苦就是黑夜里的泪光,落在地上无人瞥见。亲人的离去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忘记,相反会像一根针时不时刺向你的心,夜晚的风吹起了一片落叶,抬头望天边的那朵乌云,乌云遮盖了你的心。清明的映山红开在那座山上,细雨蒙蒙,我却不敢回头望向那座山,就这样远离远离,心却在靠近靠近。五月的听涛山上也应该听到鸟叫的声音,蜜蜂落在花蕊上,偶尔路过的乡民说着熟悉的方言,一串笑声在山间回荡,又归于平静。眼前的沱江河竹筏轻轻拨开水纹,小桥上站着一个人,背影是那样陌生而熟悉。

又到了五月,可先生已离去多年。我却从未去过凤凰古城,如果有机会,定要去看看先生笔下的山水。去沱江河雨中泛舟,去听涛山聆听教诲,走在吊脚楼间窄窄的青石板上,体会先生儿时的乐趣,走走停停,看看这迷人的风景,让心中得到一丝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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