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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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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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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远方的梦

又是一个雨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从清早下到现在,闪电在云雾里翻腾,雨打在窗户上像是放鞭炮一样,雨啊,总能给多愁善感的人儿增添几分愁绪,试问易安,怎一个愁字了得?独立窗台向下望去,无数个小水坑装着几盏孤灯,忽明忽暗,更增添了几分寂寞,泡上一杯家乡的茶,听着这恼人的雨声,眼望着无尽深邃的夜空,颇有几分“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的味道,可惜身在异乡,我只是独自一人。

清明节照例是要回家的,犹记得那天下班已是深夜十点多,路上行人稀少,有些闷热,额头上染上了一层汗珠。走着走着忽然刮起了风,落叶随即被卷起,那卷起的沙子迷了眼睛,刚走出悠长的老街,雨就拍马赶到,真让人措手不及。因为着急回家,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脸上,只忙着向车的方向跑去,堂弟已在那里等候。两个他乡之客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瞌睡也被赶跑了,家乡话总是那样的亲切。人在一定年纪就有一份当属的责任。清明祭祖,即使只有一天假,即使要深夜赶路。对于家乡总是热烈而向往,那一方山水总是让人魂牵梦萦。到家已是凌晨,屋里的灯还亮着,母亲还没有睡,她快速地打开门,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饿不饿,晚上吃饱没有。母亲的眼圈有些发红,是熬夜也是伤心。那清明节前的巨大悲痛让母亲肝肠寸断,作为儿子怎能不知,又怎能没有体会。又恰是这个“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节,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愈发的低落。这一年,我对于生与死有了深刻的理解。

半睡半醒熬过了几个时辰,天亮了,外地的亲人此刻仿佛也听到了召唤,默契地往家赶。上次回老家还是去年的元宵节,已阔别一年多。回去的时候已是下午,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有些阴沉,乌云在天空挥着长袖。风很大,没有下雨,我把衣服拉到脖子处仍觉得寒意侵人。摩托车在路上疾驰,头发在风中飘荡。路过一排排房子,走过一座桥,由平路转山路时,车子慢了许多,像一个负重艰难前行的老人,一路向上爬坡,人也随之摇摆。老家的路素有九曲十八弯之美名,一路向上蜿蜒伸展,前方的路险象环生,时而窄时而宽,时而弯时而直,像一条游动在大山里的巨蛇,又像一条弯弯的纽带连接着游子与家乡。今天路上的车出奇的多,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像蜗牛一样爬行。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外地牌照,我知道那不是祭祖的人,想必是来大山体验生活的。山里的人想出去,山外的人想进来。

前方大雾弥漫像水一样流动,飘飘洒洒、宛如仙境。它们在天地间游荡,那一座座山峰也娇羞地躲在白帘后面不愿见人。人仿佛置身于迷宫之中,但我怎么能不记得回家的路?左边的悬崖深不见底,右边的山林密不透风。这条路也是走出大山的唯一通道,可想而知当年修建此路是多么艰难,老一辈人的苦我们这代人还能吃得下吗?耳边传来瀑布撞击石头的声音,近了又近了,鸟儿在幽静的山林里一展歌喉,偶尔望到一朵不知名的花儿探出脑袋,看着我这个陌生人。忽见旁边一片深草摇摇晃晃像一个醉汉,真怕一头野猪突然冲了出来。野猪我是见过的,读小学的时候,坐在路边石头上歇脚,曾碰到一头野猪从高处的山林俯冲而来,横穿马路,消失在一堆茂密的藤蔓之中,那速度宛如离弦之箭,只看到一团黑影。年幼的我并不觉得害怕,而是在惊奇如此大的体重竟跑得如此之快。不一会儿,瀑布终于略带娇羞地揭开了她的面纱。一条白练从悬崖上方挂着,背后的群山是它的依靠,在大山怀抱中它自由而充满野性。走近往下一看颇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还有几棵歪脖子树竟长在峭壁半腰上,让人不觉感叹生命的顽强。难能可贵的是刚才的大雾慢慢散去,村庄慢慢展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在欢迎还乡的人,泥土的清香真是好闻。那一草一木虽然有荣枯的变化,但是早已与故乡融为一体,倘若心在,故乡就在。

我心心念念的母校顺着蜿蜒小路再往前一段就可以看到,我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而去,它还是那样熟悉而沉默。古老的院墙、长满青苔的石阶、掉落的墙皮都在诉说着它的年纪。校门还是十几年前我读书时的木门,上面布满了蜂子挖的洞,闩门的铁棒锈迹斑斑。爬上高高的石阶,望着门前的那条小河,此时已拓宽不少,估计是方便游人划船。望着这熟悉的一切,人仿佛进入某种时空,眼前有一群孩童在铃声响起后跳着跑下台阶,一路欢笑,严肃而温和的老师就站在这个地方看着他们向家的方向走去。正入迷地想着往事,一阵陌生的吵闹声将我拉回现实,一群背包的人已在校园里闲逛,说是校园,不过是几间瓦房和一大片空地,门后有两株垂柳。陌生人见我正在拍照,随口问道:“你也是来玩的?这学校可真有些年头啊!”我微笑而答:“不是,我是这里的人,也曾在这里读书。”闲聊了几句,后面的车子也赶了上来,正事要紧。我也没有时间去好好讲一位老师和六个学生的故事,那想必需要两天两夜时间。出了门此时路上堵成了长龙,有人在指挥来往的车辆,人在夹缝中穿行。这是我十几年前不可能预料到的情景,大山深处的村子竟有如此多的人慕名而来。但他们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我们是回来祭奠祖先的。走在这熟悉的乡路上,却没有泥巴沾脚,野花在脚边伸着懒腰,回头瞥见一株映山红在那里忍受着孤独寂寞,我望着这么多的陌生人,颇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味道。

推开老家的院门,我的家仍保持十几年前的模样,橘子树伸展着枝丫,屋里传来炒茶的清香,趴在院墙的猫儿惊醒跑来蹭着我的腿,万物有灵,即使长久未见,它依然认得我。人的心情也随着空间变化,此刻是期盼而沉重的,期盼的是阔别家乡已久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是原来的样子又不是原来的样子。石桥上伫立的人儿又在何方?沉重的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绪。回想起一个数百人的村庄竟在两年之内几乎搬空,只剩下几位老人在守候。那些带着儿时记忆的土房子也纷纷倒下换上新装,旅游开发正如火如荼地进行,重新建起的雅居是有着老屋外壳的现代房子,外面看着古朴简约,里面大有文章,空调、沙发、大床、智能厨具甚至扫地机器人一应俱全,那古色古香的天井变成了养鱼池,鱼儿在这一方天地里漫无目的地游着,不知是开心还是惆怅。做旧的地板没有泥土的清香,炊烟不会从烟囱里飘起消散,那只是个道具。那些房屋的主人也换成了外地人,他们用金钱买来这世外桃源的享受,听不懂的话语在这里弥漫占据,熟悉的村庄变得陌生了,不知名的花儿散发着不知名的香味。村口那棵几人合抱的古树,我仍然能准确回忆起它曾站立的位置,它走了,也带走了我的童年,童年里的那些熟悉的人影也在时光的催促下道别而去,梦碎了,听不见声音。人应当常常去深夜里回忆,那些人和事不能忘记。

出门闲逛,每一处都能勾起回忆。我多想时间能慢一点,就这样慢慢徜徉在熟悉的田埂,呼吸着家乡的味道。倘若遇到熟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语,那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给了人一丝慰藉。看着那些熟悉的房子,曾经热闹的村庄变得空荡而寂寞。有的人去了山上,有的人去了山下。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事有时也会在深夜浮现在脑海里,生与死总是轮回不止,人在岁月面前是那样的渺小,我们能做的则是珍惜当下。

我站在田埂边回想着儿时插田的情景,一把把秧苗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在田里,溅起的泥水挂在人的脸上引发一串笑声,小孩子更是把稻田当做了乐园,坐在秧马上恣意驰骋,咸鸡蛋的香味总是令人忍不住咽下口水。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汗珠从脸上滴入泥水里,溅起一朵朵涟漪。后背早已被太阳烤得火辣辣地疼,衣服早已汗湿,弯着腰而手不停地将秧苗插入田中,那一排排整齐的希望是经验造就的。累了便直起身子捶捶腰,将脚从泥巴里拔起慢慢地向田埂走去,坐在小小的树荫下,剥开冒着红油的咸鸡蛋,喝一口酽茶,此时鸡蛋香、茶香、泥土香混合在一起,人在香味里享受这一刻难得的闲适,望着小孩子在田里摸鱼逮虾,偶尔摸到一条黄鳝,双手举过头顶,向大人炫耀,而身上早已是黑一块白一块,大人温柔地斥责,他们全不在意,直到夕阳西下,带着饥饿和满足跟在大人身后回去。

村里有一方水塘,常常在清晨伴随着捣衣声响起一串笑声。塘边曾有一排牛棚,黑色的瓦延伸出来正好遮盖塘边的空地,这里便成了山里孩子们的夏日乐园,无论是烈日当空,还是大雨倾盆,村里的孩子总会不约而同地搬来小马扎一排排坐在这里,嘴里闲聊着些趣事,手熟练地将竿抛入水中,大自然慷慨地赠予孩子们工具,鱼竿是竹子做的,浮漂是芭茅草秆,鱼线是纺出来的毛线,鱼钩是绣花针折弯的。一切准备就绪只剩下在塘边静静地等待,童年的风总是那样的温馨而短暂,不一会儿月亮爬上了树梢,家人急促地喊叫才依依不舍地快速离去。而今那些牛棚也消失在记忆里,想必在某夜平静的水面上,月亮在寂寞而无聊地游荡。

离开时已近傍晚,我爬上一处高地俯瞰,整个村子尽收眼底。路宽了,人换了。下来时碰到一个中年男人牵着宠物狗从一间房子走了出来,他随口问道:“来旅游的吗?这可是个好地方,去我家喝杯茶吧。”“我家”我一愣。但时候不早了,谢绝了他的好意。此刻我也要离开了,我走走停停想把这些像照片一样装在脑海里再细细回味,望着这熟悉的一切,我竟成了可怜的外地人。这仍是我的故乡,我深爱这土地。

那些游客点起了篝火,唱起欢乐的歌,他们围成一圈跳着欢快的舞,笑声是那样的欢快而自由。此刻我显得格格不入,我想要赶快逃离。回头惊喜地又看到来时的那株映山红了,它就在学校旁边一处不起眼的野草间。它随风摇摆仿佛与人道别,它是那样的鲜艳,仿佛用尽了全身力量,火红的颜色是那样炙热。它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它不会完全死去,明年的这个时候它又会新生,再开出这火一样的花朵,装点这朴素的村庄,迎接又一批游玩的人。可人呢?人在老去,也在别离。

我望着远处那个高高的四角亭子我曾在那里寻找花生的香味,那里曾留下我的脚印和汗水。现在是别人陶冶情操的饮酒处。车窗外的景物在飞快地向后消逝,我捡起衣服上掉落的一块泥土,捧在手心。黄土地的颜色永远在心里,故乡啊,我离你越来越远了,可我的心从未远离。

我在雨夜写下些不起眼的文字,此刻的风小了许多。那些家乡的人和事时常在梦里浮现,我的爱从未远离。前段时间惊闻我的猫走了,八年一瞬。它是村子的守护神,是山野田间的王,它是老人的陪伴寄托,它永远长眠在故乡的土地里。思念,是永恒的话题。

故乡,承载了少年的梦,寄托了无限思念。远在天边,也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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