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我在乡下的农村小学上四年级,吕老师是班主任,也教语文。她会弹电子琴,嗓音清脆像百灵鸟,唱歌很好听,也教音乐。她经常穿白衬衫或格子衬衫,一头短发。她的笑很少见,但笑起来很迷人。
她那时工作很认真,对我们的学习要求严格,尽量不让我们犯错,更要我们及时纠错,因此,我们班当时的语文成绩一直很好。她鼓励我们写日记,每天都要收回去批改。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吕老师批阅着每一篇日记,从不敷衍。她说要写好文章,先要写够字数,没有量的积累,更没有质的飞跃。我那时不太相信她是否会认真批阅每一篇,于是就写了藏在心底的秘密,想知道老师会不会关注我。
没想到第二天早读的时候,吕老师叫我去她办公室,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的天未亮,一片烟青色笼罩着校园。当我走进她的办公室,看到弟弟端正地坐在凳子上,心里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在日记里写了父母亲偏爱弟弟,不爱我,也写了自己内心的呼喊。真没想到吕老师认真看了,还把我和弟弟叫到一起,给我们做思想工作,给我们讲手足情深的故事,我和弟弟当时哭得像泪人,觉得吕老师更像亲人。再后来吕老师亲自来家里,找父亲谈话。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我能感受到父母亲对我的变化。
她要求我们练字帖,每天一张描红。她会在自习课上给每个人批改,用红笔给写得比较好的字画圈。那时候大家每天会攀比谁的红圈多,都在心里暗暗较劲,争取下次一定要得到更多的红圈。她告诉我们,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要想写好字,贵在坚持。有时候她帮助学生矫正握笔姿势,拉着学生的手,一笔一划,态度温和,不急不躁。她的嘴里一直念叨着练字的口诀,横平竖直,左右对称。她说字是人的脸面,写字如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要歪七扭八。
六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两个学生的名字叫王强。一个身材矮小,但身体结实,我们叫他小王,有时候还开玩笑叫他“土行孙”,他毫不在意。另外一个长得高,偏瘦,我们叫他大王。他俩在班里负责幽默搞笑,让班里充满了愉悦的气氛。有时候缺了他们任何一个,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
有一天小王突然没来学校,吕老师特别着急。她那天请了假,本来打算带她的孩子去医院看病。但知道小王没来以后,就独自去了小王的家里。小王没在家,小王的父亲让他去山上放牛羊。吕老师气得流眼泪,她苦口婆心地开导小王的父亲,终于说动了小王的父亲。小王重新回到班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大家看到小王回来上课,班里的同学都特别高兴。可后来大王和小王在班里闹了矛盾,小王翻墙,从学校跑了。这下真是急坏了吕老师,全班同学自发地跟着吕老师,在学校周围叫喊着小王的名字,寻找小王,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我那时看到吕老师的眼睛红肿,神色忽然变得沧桑。吕老师去了小王家,小王的父母亲把这件事没当回事,让吕老师不用担心。吕老师感觉很奇怪,后来又去了好几次,有一次好像看见了小王的身影,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最后就这样结束了,全班同学始终没有等到小王回来。班里只剩下一个王强,大王也没人叫了。班里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但总感觉缺少了很多很多。
直到我上高三的时候,有一天门卫来班里说校门口有人找我。我一直在想,会是谁呢?走到校门口,看见一人,个头不高,但穿着时髦。我想着,我是高中生,他是社会人,他会是谁呢?
我看了半天,没看出来。他说:“还看啥呢,不认识啊,我是王强,小王,你想起来了吗?”我一下惊了,眼珠子转了半天,真不敢相信。
王强说,他翻墙跑了以后,没过几天就出去打工了。这几年在外面混得还行,这次回来主要想去看望吕老师,是因为他后来才知道是吕老师帮他垫过学费,虽然他是差生,但一直没有放弃他。他要特别感谢吕老师对他的恩情,还要感谢吕老师那时候逼着他练字了。虽然他是小学文化,但写得一手好字,给他带来了很多运气。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但一提起老师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多年未见,心存想念,还想问恩师,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