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至,风吹叶落,秋意渐凉。
一辆救护车扯着刺耳的鸣叫声呼啸而来,老张和老宋在敬老院跑前跑后地忙活着,老泪纵横地看着老陈被送上救护车,为老陈万分担忧的同时,还想着自己的不辛遭遇。
老张先开口说话:“听说老陈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小儿子十年前突然生了一场病走了,但他还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大儿子,怎么就没人管呢?送进敬老院也就罢了,现在生病了,也没个人来看看,真是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还不是一样?”老宋踅着腿走了几步,站得时间久了,腿有些发麻,“像咱们这些上了年龄的老头老太太,早已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有一首歌的名字叫《常回家看看》,咱们现在哪还有家啊,谁要是能为咱们再唱一首名叫《常回敬老院看看》的歌多好啊,让咱们也能多看看儿女子孙们,了了心愿。”
老张贼眉鼠眼地向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护工,就从兜里偷偷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着,然后给老宋使眼色,想给他一根过过瘾。
“你那身体还抽烟呢,护工说了,绝对不能抽烟,你要是不听话,给你儿子打电话告状。”老宋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一边凑到老张身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加了一根,也开始吞云吐雾地享受起来。
“她爱给谁打,给谁打,打了人家也不来。”老张深邃的眼睛一直望着蓝天上漂浮的白云,“小时候我要上班,送他去幼儿园,他拉着我的手不撒开。现在他要上班,送我到敬老院,我拉着他的手不撒开。小时候我照顾一家老小,不觉得有多累。现在的年轻人只顾了小的,怎么活得那么不容易,这社会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老宋乜斜了老张一眼:“你和老陈是被送进来的,我可不是。我是自愿进来的,我不想让我那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为难,更不想轮流去他们每一个人家里住一段时间。我想有个家,我想有个安稳的家,是儿女子孙们来看我,而不是我到处跑着找他们。如果像我那样东奔西跑,活得还不如人们家里豢养的猫和狗,所以我主动要求来敬老院,这样他们谁也没有负担。他们一个个的早起送娃上学,赶着上班,下班以后还要接娃回家,晚上还要辅导作业,这一天忙的哪还有休息的时间。我要是去了,谁还能照顾上我啊。”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张将烟头掐灭,“你看我和老陈都是逼不得已,否则谁愿意来敬老院。被儿女骂着,总比被那些护工吆五喝六的好受多了。你看你那些儿女来看你的时候,给你提的东西,你能吃多少?什么三高啊,糖尿病啊……他们总会找成百上千个说服你的理由让你不能吃。”
老宋沉思了片刻,突然看见白桦树上的一片黄叶打着旋儿离开了枝头,于是语气沉重地说:“你说老陈那身体,没啥事吧?”
“你不是天天吆喝着要吃老陈的臊子面吗?”老张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老陈活得也不容易,就连住敬老院的钱都是他自己掏的。三个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还有个儿子中看不中用。人常说养儿防老,养女报恩,人老了才突然明白,与其依赖子女,还不如善待自己。以前讲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而现在……”
老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说:“养儿女是一种责任和幸福,谁又能保证儿女长大了会报恩。亲情这东西是不能用付出和回报来衡量的,谁又能说的清呢?”
“现在的年轻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对于养老,他们有时候并不是不想,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有句话说得对,靠儿女,还不如靠自己,所以我主动要求来敬老院,这样我就能眼不见,心不烦,不给儿女们添麻烦。”老宋拍了拍老张的后背,“老张,咱们回去吧。太阳快下山了,咱们该吃晚饭了。”
老张转过头看了看西山,太阳早已不那么耀眼,红得像火球,将西山烧得通红,连那半边天也跟着受到牵连。
“老宋,你说老陈能过这一关吗?难不成真要吃老陈的臊子面啊。”老张皱了皱眉头,“你说他那些子女怎么那么狠心,人都生病了,也不知道来敬老院看看,直到救护车拉走了,也没看见谁来?人都有老的时候啊,等他们老的时候怎么办?”
“你这话说的,平时你也没见过老陈的子女来过啊!有什么好惊讶的,正所谓子不孝,父之过,都是老陈的错,有什么可抱怨的。”老宋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老张冷笑了几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着,什么常回家看看,什么常回敬老院看看,现在的人都这么忙,连家都常回不了,谁还能常回敬老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