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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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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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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鸡行吟

炎帝,少典之子,生于峪沟,长于姜水。

他走了很远的路,趟了很多条河。他教民制陶,始制耒耜,降牛耕田,教民耕穑,尝遍百草,以火德王。

在姜水边,在常羊山,在暴烈的日光下,在璀璨的星河里,他从未停歇。除了生民,哪怕山高水长,他义无反顾。他像飞蛾扑火一般无畏,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一刻,他目光深邃如星辰大海,脚步坚定如鲲鹏高飞。这一瞬,他开启了璀璨的华夏农耕文明,奠定了华夏民族之根。

直到遇见了火焰子,他依然与青黛白薇高歌,依然与天地山河共舞。即使山无棱,天地合,他依然从未想过停歇。

此时,九龙泉无声,天台山静默,他被火焰子带走了魂魄;风不止,雨不停,他倒在了诸山圜拱,岗阜突出的莲花峰。

当风飒飒兮木萧萧之时,我站在这里仰望。脚踩着他曾经驻足过的地方,目视着他曾经留恋过的南山姜水,我沉默了。我仿佛看见了他因为发现了白芷沉香而欣喜若狂,我仿佛听见了他因为发现了火种历法而放声歌唱……

壮哉炎帝,力拓洪荒;伟哉炎帝,万世景仰!

姜子牙,出身显赫,名门之后,至商朝,未曾想家道中落。他曾屠牛朝歌,卖食棘津;他曾入赘为婿,被逐家门。

他虽贫寒,但胸怀大志,韬光养晦,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究经纬之终始,征幽显之机符。他坚信,终有一日,定能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渭水倾情,磻溪相邀,他的白须亮如银丝,眼里尽是内敛的精光。磻溪之地,南依秦岭,北望渭水。他驻足渭水之滨,身披蓑笠凝望,将文韬武略集于一根钓竿之上。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他的铁针,没有鱼饵料,却以天下为饵,静观世态有谁知。

他的铁针,离水三尺高,却以苍生为念,风雨不动安如山。

那一天,微风引,云相随,让周文王与他不期而遇,让他的“三常”之说成就了太公望。

他左手拄持黄钺,右手握秉白旄誓师,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于是就有了天下归心,武王伐纣,牧野大捷,封国安邦,周室兴旺。

晷刻渐移,星燧贸迁,历史长河,浩浩汤汤,数千年的历史往事却因深埋地下的青铜器而散发着熠熠光芒。那底部铸有122字铭文的何尊高声呐喊着:“何以为尊,我有中国。”那饕餮纹面的折觥振臂高呼着:“昭王爱民,天下太平。”那三足立耳的逨鼎欢呼雀跃着:“宣王自省,周室中兴。”……

当风萧萧兮渭水寒之时,我徜徉在钓鱼台。那山涧清波还在,那孕璜遗璞还在,那封神传说还在……我的耳边此时正回荡着:太公在此,诸神退位。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关山,陇右要冲,关中屏障,岩疆重地。

沿着渭河,一路向西,就到了“三春不见花,六月犹凝霜”的关山牧场。这里的风马牛羊,草木云花,都装满了故事。只是,我们来晚了,错过了周孝王因秦非子养马有功,为其封赏的语笑喧阗,也错过了周平王因秦襄公护送有功,为其封侯的振奋人心……

这里草甸丰茂,山脊连绵,养育着扬鬃飞蹄、昂首长嘶的骏马,也造就了英雄恢弘高远、步月登月的帝王梦。

秦人从这里出发,踏步中原,统一天下。来到关山,思绪可追风逐马,把梦必须留下,要在这里生根发芽。或许在某一瞬间,能穿云破雾,跨越时空,能和英雄心有灵犀,把酒临风,谈笑风生。

跟随着秦人的脚步,出发。

从关山到千渭之会,再到平阳,再到雍城,秦人停下了脚步,在此建都,历时三百多年。

走在雍城的街道上,我仿佛听见了秦德公设立伏令的旨意,看见了秦人在雍城四门杀狗洒血,驱除邪毒之气;我仿佛听见了谋臣百里奚、蹇叔窃窃私语的计谋,看见了由余离开戎王,归降秦国的身影;我仿佛听见了公子夷吾违背诺言,忘恩负义,而秦穆公宽容大度,看见了秦穆公帮助晋公子重耳重新夺取政权,成就秦晋之好的千古美谈……

关山是秦人的发祥地,雍城是秦人的龙兴之地。后来秦人虽然走了,但祖宗的陵寝宗庙在这里,秦人的根永远在这里。

当风凉凉兮日渐长之时,我驰骋在关山和雍城。我甘愿化身为马,追随秦人脚步,为英雄万里奔腾;我甘愿化身为刃,斩尽世间妖魔,为英雄造就帝王梦。

夜渐深,如墨晕染。

他伫立在手植柏旁边,凝望。夜空中的一弯残月,不动声色,静默如他。

他手里的秦酒消瘦,渐渐醉了他和他眼里的草木。他口中的秦腔厚重,解不了他心中的烦忧。

他的名字出自《周易·坤卦》:“厚德载物”。他叫张载,眉县横渠镇人,关学创始人,世称张子。他年少丧父,遍尝艰辛,志气不群,于嘉佑二年与苏轼、苏辙一同考中进士。

他为何烦忧,只因外敌入侵,宋廷求和;他为何烦忧,只因婉拒王安石新政,遭受牵连。可他满怀报国之志,以天下为己任,忧患民命民生,穷尽万世太平之心。

一盏亮如黄豆的青灯,是陪伴他孤夜难眠的老友。

卷卷浩如烟海的古书,是坚定他无比崇高的信念。

那一天,他仰思俯读之时,突然喊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只有短短22个字,但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只让人一听,便会忍不住心潮澎湃,浑然起敬。

张载,多么神圣的名字,多么崇高的信仰。

他的心,太白山深知;他的忧,太白山同愁。他早就与太白山浑然一体,不分彼此。他思想境界的高峰,早就化为了太白山的最高峰,伫立在世人心中。

康熙皇帝御赐的“学达性天”牌匾还在,于右任手书的“横渠四句”还在,文人墨客吟诵他的文字还在,他手持书卷,教书授徒的身影好像也还在……

当风柔柔兮草木香之时,我驻足在这里凝思。巍巍太白山,高耸入云端。灼灼张载心,灿若云霞来。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张载浑厚激昂的声音:“气化万物,动必有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壮哉张载,关学之祖;伟哉张载,千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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