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年的年

马 欣

我生于改革开放初期。小时候常听长辈讲：日子真是越来越好啊！可我却总觉得糖果不够吃，衣服不够穿，好玩儿的地方不够多，只有等到过年才能得到满足。

第一个本命年可谓记忆犹新。那个年代，衣物大多是自制的，母亲为了给我置办标配的行头，从三伏天一直忙碌到三九。织毛衣、织毛裤，做衬衣，缝手套，春节前夕，我吵着要试试新衣服，谁知刚穿上……妈呀，袖子短一块儿，裤腿儿也少一截。母亲一边笑一边安慰我：“别急，年前一定改好”。

“妈，衣服都不合身了，你咋还高兴？”我嘟囔着。

母亲按了按我的鼻子：“傻孩子，我高兴的是我姑娘又长高了啊。”

唯一无需改动的，是一件红色呢子大衣。

初冬的晌午，爷爷带着老花镜坐在老式缝纫机前，踏板滚动，轰隆作响，和煤球炉子上炖肉的咕噜声此起彼伏。

爷爷捧着新衣：“今年是我家丫头第一个本命年，爷爷为别人做了一辈子衣裳，这回，也给丫头做一件。前些天我骑车到百货大楼和劝业场看了看款式，照着画下来剪裁的，最近丫头长得好快，可你放心，这袖子和下摆都能放出来，少说能穿上三年呢。”

第二个本命年，已经步入职场的我，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春节前夕，为了庆祝，第一次和闺蜜相约去起士林饭店吃西点；到知名的咖啡厅喝卡布奇诺；买演唱会的门票，听炙手可热的艺人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心头的白鸽；我甚至初次尝试南下旅行和采风。

腊月里，姥姥延续着传统习俗——蒸馒头。我依如孩童般准备好筷子和最周正的八角，像盖印章一样的给刚出锅的肥馒头“打红点儿”。抬眼窗外，万家灯火，雪花飘摇。屋里热气腾腾，欢声笑语。我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的讲给姥姥听，问姥姥要不要去南方走走转转，姥姥笑着说：拆迁以来，自己从平房搬到楼房，冬天不用点炉子，夏天不用扇扇子，天然气、暖气、空调多舒坦，天南地北，哪儿也不如家好。

如今，再遇本命年，电商、卖场云集、美食、美衣琳琅，高铁、轻轨飞驰，虽无异于日常，却也莫名悸动。

清晨，漫步在天津文化中心广场，老人散步，孩子嬉闹，文体爱好者各自展示、互动、分享。恍然瞥见不远处一位小姑娘，火红色的呢子大衣特别惹眼。看她的面孔是陌生的，但背影却如此熟悉，或许她就是那个从未走远的自己吧？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她：日子真的是越来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