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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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广恒
大海平静得仿佛甜梦未醒的少女，感染得整个大自然都沉浸在温柔之中。蔚蓝的天空，洁白的浮云，碧绿的海水，朦胧的远岸，犹如色彩鲜明的一幢水粉画，更何况几只海鸥飞来荡去跃然于画中，使整个世界充满了生机，使甲板上的人们激动不已。
旅客中只有和我住在同一舱里的邻居一直在船舷旁沉思，宽阔而硕大的身躯似乎是铸在那里了。我兴奋得想过去和他搭讪，却看到他沉重而庄严的表情，我当然不能走过去破坏他的情绪。
黄昏，大海仍然那么平静，只是天空变成深蓝，白云染上了红色，大海涂上一层墨绿，海岸也是一片灰朦，海鸥早已潜进了自己的巢中。我一边用牙签清除着齿间的鱼刺，一边由餐厅踱到甲板上，我不愿失去欣赏这最灿烂景色的机会。举首之间，仍是我的邻居在那里眺望，那铸铁的身躯在晚霞的映照下俨如生出一层红锈。
我实在耐不住了，便凑在他身旁自语自言:“这海水真平静。”
“……以后每年的这天都会这么平静。”他也说了一句，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这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这是个鬼域。”
我惊异地回望着他，他的话无论如何同这里的景色差距太大。
他仍然没有看我，阴沉着脸说:“听说过‘天虹’号吗?去年的今天在这里沉没的。”
“在报纸上见到过报道，光船长一人就救上来几十个人。”幸亏我是喜欢看报的人，这会儿总算找到了共同语言。
“可他没有救他的妻子，她是船上唯一没救上来的人。他俩，那天是新婚。”
“他根本不配做丈夫，为了名利和地位，什么都可抛弃，甚至妻子。”我大骂起来。
“他后来想去救了，可他妻子已经淹死了，他只好拼命去救别人。”
“他这会儿一定升官了吧?”我猜测着问。
“他很痛苦。”他几乎是在吼。
我瞧见他那双凝视远处的眼里涌出了泪花，并且泪花在硕大身体的颤抖中一滴滴砸在甲板上……
这时一切全朦胧了，只有星星活跃起来，象一只只晶亮闪动的大眼。
大自然降下了一天里的最后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