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兄

王广恒

我和范兄是邻居，他常来我家闲坐，一坐就是小半天。范兄每次来我总有一种感觉，那感觉多是同情和可怜。范兄年长我几岁，十几岁父母先后离开人世，跟着大哥大嫂过。我早已成家，他如今还是独身一人。望着他那一米五几的个儿和那双黯然失色的小眼睛，我想，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女人爱上他啦。

范兄为人老实厚道，谁家有个零散的活计，只要打发子女去说一声:“去，看看小大哥在家么。”他马上会乐呵呵地跑来。尤其是女孩子多的人家。

范兄有本很精制的书，里面贴满了从各个报刊上小心翼翼裁剪下来的女人像。如果你仔细地瞧一瞧，不难发现那些女人的脸上都浅浅地印着一圈圈厚厚的唇迹。

一天，我们刚刚吃过晚饭，范兄来了，当时我真有些吃惊。范兄满脸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只眼肿得好高，另一只眼呆呆地瞧着我。我惊讶地问他这是怎么搞的?他喃喃地说是摔的。妻要给他上点药，他躲闪着结结巴巴地说用不着。我问他吃饭了吗?他摇着头说不饿。我这才发现他一直坐在床边愣愣地瞧着妻子。妻子悠闲地织着手里的毛活，粉红色紧身羊毛衫显出她那高高凸起的胸脯，看上去很美。

“你真幸福!”他说，语调中含着羡慕。

听这话，我不知心里是什么味道。

“你说，我还能搞上女人吗?”这时他走到妻子的梳妆台前，愣愣地瞧着自己，仿佛在问，又似乎在自语。

“能，一定能!”我说，实际他比我清楚。

那天范兄的情绪很反常，直到我和妻子送他到楼下，他的情绪还是很坏。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夜晚啊!群星簇拥着一弯新月，一眨一眨的星星仿佛在继续着一个又一个古老而又遥远的故事……

“啊!星星叫我哩。多美呀!瞧!月亮——月亮也冲我笑呢，我真幸福……”他象个孩子似地反复叨念着一些让人听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和妻子都很纳闷。

翌日，我和妻子听到了一条消息。这消息使我们很吃惊，范兄死了。是由四瓶掺了水的敌敌畏致命的。听说他是因为偷扒女澡堂……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卷曲在地上的瘦小的身子在众人脚下痛苦哀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