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
不久前的一天,省电视台四十二岁的女主播秦月琴,下了《晚新闻》的直播后,心脏病突发,虽然经医务人员全力抢救,但仍于当晚十二点死于新闻楼十三楼的综合办公区内。秦月琴的意外离世,让众人非常惋惜,秦月琴在台里人缘很好,和老的少的都说得上来,这主要是她厚道实在,待人真诚,业务能力也没的说。不过,就是从秦月琴走后第三天起,新闻楼的十三楼就“不太平”了。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是编辑大李。大李是新闻部的资深老编辑了,也是《早新闻》和《晚新闻》的责任编辑,是台里著名“老好人”。秦月琴死后第三天晚上,大李审完转天《早新闻》的稿子已经是十二点了,新闻楼十三楼就只剩下大李一个人,此刻正在收拾东西的大李,突然听到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哒哒”脚步声。大李瞟了一眼门口,秦月琴推门而入,秦月琴每天下了《晚新闻》后,都会回到十三楼休息一下再走,经常会碰到大李。“下了?”大李边收拾东西,边打招呼。“是啊!你还没走呢?”秦月琴语速缓慢地说。大李突然像被电击了似的身子一颤,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秦月琴已经在三天前离世了,那他眼前这个……
想到这他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只见秦月琴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表情,她缓缓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默默的看着大李。秦月琴的办公桌就与大李的隔一条走道,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大李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他试探着问:“你来这找我有事?”秦月琴点了点头,但依旧不说话,目光冷冰冰地看着大李。“我知道,上回《新闻直播间》事情,你有些意见,”大李尴尬地搓了搓手继续说,“按说你在《早、晚新闻》干了这么多年了,天天起早拉晚,家里孩子小,老人身体还不好,台里应该照顾,正好今年在黄金档新增了个《新闻直播间》节目,我也是和台里说过的……”“好,那你说说,那天台长和你征求意见时,你都说了什么?”秦月琴问。大李一下子哑巴了。“你和台长说,顾小凡比秦月琴年轻,还做过新媒体主播,更适合《新闻直播间》这种新型新闻类栏目,对吗?”秦月琴语气平静地说。“她是怎么知道的?”大李心里一惊,他和台长说这事情那天,只有他们二人在场,别人不可能听到啊。“我说的对不对?大李咱两个是二十年的老同事了,关系一直不错,你也曾对我一再表示,尽力帮我争取调到《新闻直播间》组里去,我刚才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难道你就是这么帮助我的吗?就因为这件事情,我心里一直别扭,所以前天晚上才会……”她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大李,咱们同事一场,我就想听你最后说一句实话。”大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唉,月琴,这件事怪我,我这人天生胆小,不敢得罪领导,顾小凡是台长的外甥女,所以我就送了个顺水人情……”秦月琴听罢,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慢慢起身走到大李身边说:“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同事几十年还算说得来,临别送你个小东西留个纪念。”说着将她上节目时常用的那支钢笔塞在了大李的手里,秦月琴的指尖碰到大李的手时,大李赶到了彻骨的冰冷。
当大李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这难道是一个梦,”大李这么想着,低头一看却吓了一大跳。秦月琴送他的钢笔现在就握在他手里。大李想这东西可够吓人的,不敢留在手里,大李知道,秦月琴一直将这支笔放在她办公桌左侧的抽屉里,他赶忙起身,将钢笔放回了原处。。
自那天起,晚上再忙乎《早新闻》的稿子,大李可就加小心了。他把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然而,他却总能听到楼道里十二点后“哒哒”脚步声,甚至还有女人轻轻吟唱声音。
这天,大李审稿子又超过了十二点,他刚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觉得一阵凉意袭来,睁眼一看吓了一大跳,秦月琴就站在他办公桌旁走道上,像每天下了节目一样,换下她那双紫红色高跟鞋,穿上运动鞋,然后走到大李跟前说,“大李,我送你的笔,你怎么又给我退回来了呢,留个纪念吧。”说着秦月琴将那支钢笔又塞在大李手里。大李吓出一身透汗,他睁开眼平复一下心情,眼前的秦月琴此刻已经不见。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是做了一个梦,只听“啪嗒”一声,大李心里又是一惊,只见一支钢笔从他腿上滑落地上。大李手有些抖,他捡起那支钢笔仔细看,正是秦月琴送的那支,大李清楚记得,他前两天已经把这支笔,放回秦月琴的办公桌抽屉里。他刚一起身,突然,又一个发现令他毛骨悚然。秦月琴的那双紫色高跟鞋就放在他办公桌旁。“之前这里根本没有这双鞋啊!”大李想,“难道她刚才真的来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转过天来,大李就病了,他打电话给新闻部吴主任请了长假。
秦月琴突然离世,台里措手不及,只能让刚调到《新闻直播间》的顾小凡,临时代班《晚新闻》主播。顾小凡本来就不愿意在这个组,一肚子怨气。不过,秦月琴的意外去世,却让她心里暗自窃喜。顾小凡与秦月琴的新闻台“一姐之争”由来已久,顾小凡本就是争强好胜之人,又有她老舅电视台长这个后台,她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顾小凡虽说有一定业务能力,但与秦月琴相比,还是差着一截。台里各种考核、评比,她总会输给比她大十岁的秦月琴。顾小凡不甘心,本年度台里最佳主播评选,顾小凡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扳回一城,但她深知这胜利是暂时的。但现在好了,秦月琴不在了,她顾小凡顺利荣升“一姐”了。
对于十三楼闹鬼事情,《早晚新闻》组里的人都听大李说了,顾小凡也零星听到了些传闻,但她压根不信,反而觉得挺好笑,她心里想“哪来的什么鬼!“大李这人,每天谨小慎微,嘀嘀咕咕,胆子小得要命,不像个男人。”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顾小凡也遇上事了。晚上十二点,顾小凡下了《晚新闻》,突然发现自己车钥匙落在新闻中心综合办公区了,只能回到十三楼取,这十三楼此刻是安安静静连个人影也没有。顾小凡拿了车钥匙准备去趟卫生间,然后乘电梯下楼。她刚锁好卫生间隔间的门,突然听到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而近。她有些疑惑,《晚新闻》是全天最后一档节目,今天也没有女编辑和工作人员值晚班,“这会是谁呢?”顾小凡心里这么想着,没吭声,从隔间门与地面缝隙间往外看,这一看,顾小凡吓一跳,她看到了一双紫红色高跟鞋。心想:“这不是秦月琴的鞋吗?难道那些传闻……”顾小凡大气都不敢出,在隔间里一动都不敢动,“紫红色高跟鞋”并没有走进任何一个隔间,而是在卫生间里转了一圈,要说顾小凡胆子真不小,她慢慢挪动身子,将眼睛凑近隔间门下面缝隙仔细看,再次确认了,那的确是秦月琴的高跟鞋。
“紫红色高跟鞋”走后,顾小凡足足在隔间里待了十分钟,她回忆了一下这两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感到了些许异常,就在昨天晚上,同样是这个时间,她下楼时才发现,自己的红围巾落在了办公室里,她马上回来取,五分钟的功夫围巾就不见了,当时十三层根本就没有人。“莫非真的是秦月琴?”顾小凡满腹狐疑。
直到外面一点动静没有了,顾小凡才轻轻打开隔间门,蹑手蹑脚走出卫生间。十三楼楼道里一片漆黑,不知灯什么时候全灭了。顾小凡摸着黑快速向电梯奔去。突然,远处又响起了“哒、哒”高跟鞋声,一个黑影鬼魅般闪过,快速朝这边走过来,顾小凡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黑影在距离顾小凡五六米处突然站住了。黑暗中,黑影面部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概轮廓,她身材高挑消瘦,像极了秦月琴,“你,你是月琴姐?”顾小凡试探着问,黑影依旧沉默。“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黑影无语。黑暗中长时间的沉寂,顾小凡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实在受不了了,主动“交代”了起来,“月琴姐,上次台里评‘最佳女主播’,我确实是提前给评委送了礼,所以才得了第一,把您挤到了第二,这事情我知道错了,看在多年同事份上,您就原谅了我吧……”黑影继续沉默,要说顾小凡绝对是胆子不小,说这话时,她用余光一直盯着身旁电梯层门上显示的数字,就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顾小凡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安全逃离了是非之地。
第二天,新闻楼十三层闹鬼事情,传遍了整个电视台。如果之前大李所说的,还被认为是“孤证不立”的话。那么现在,顾小凡的“旁证”则让人们确信了十三楼确实有鬼。
为了证明此事,顾小凡和几个同事通过保安部关系,偷偷调看了当晚监控录像。监控录像上的画面,更让他们看后毛骨悚然,新闻楼是电视台最老的楼,多年也未装修,十三层只在走道里装有两个普通摄像头,还不是高清摄像头。昨夜十二点后,整个楼层灯全关了,一个女人身影出现在画面中,果然就像顾小凡看到那样,她身材高挑,大约一米七左右,长发,面部容貌看不清楚,从走路姿势看,她的确是穿着高跟鞋,看过这段视频的同事,一致认为这个黑影像极了秦月琴。
不过,顾小凡们的行为却触怒了吴卓主任,“谁让你们擅自调看监控录像的?”新闻部主任办公室里,吴卓主任冲着顾小凡几个人大发雷霆。“现在新闻楼十三层闹鬼的事情,传的满城风雨,你们知道这影响有多恶劣吗?咱们是媒体,不信谣不传谣,咱们天天说,难道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吗?现在闹到这个地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一向脾气温和的吴主任,今天可是发了大火了。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这样吧,从今晚开始,十三层我一个人值班,别人一律不许去,我就是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鬼。没干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一个闹鬼的谣言,弄得整个新闻部人人自危,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又这么害怕,原因自己知道!小秦是个好人,你们当初都是怎么对待人家的?自己想想吧!”吴主任停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我和小秦是校友,我比她大两届,工作后又同事二十多年,关系一直不错,我老婆邢雅还是她好友,作为领导,我扪心自问从没干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秦月琴晚上真来了,我也不怕,我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冤仇宜解不宜结,让她不要再深究过去的事情了。”众人听罢对吴主任肃然起敬,别看吴主任身材不高,瘦瘦弱弱,其实是一个响当当的硬汉。
夜已很深,吴主任坐在办公室的高靠背椅里微闭眼睛长舒一口气。昨天晚上,顾小凡的一声大叫,差点把他吓死。自打大李病了之后,晚上十三层就没有人了,哪知这个丢三落四的顾小凡竟然把车钥匙忘在了办公室里,那场“不期而遇”差点出了大事。吓得吴主任昨晚一夜也没合眼。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传来。吴主任很奇怪他已经讲好了,晚上不许任何人来十三层,这脚步声……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风一般飘进吴主任办公室,吴主任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竟然真是秦月琴!
“你,你怎么来了?”别看吴主任白天信誓旦旦,此刻真看到秦月琴,心理也有些慌。秦月琴面无表情瞟了吴主任一眼:“吴主任,我的那双紫红色高跟鞋哪去了?”“高、高跟鞋?我不知道呀。”“你别装了!你的情况邢雅早就跟我说过了,你喜欢穿女人的衣服,戴假发,在家里打扮成女人的样子,为这事邢雅和你没少吵架对吧?所以这两年,你经常借口台里审稿,晚上偷偷回台里住。”“邢雅她误会我了,我那是喜欢反串,爱唱个女中音什么的……”吴卓解释道。“什么反串,我好几次暗示过你,你这是异装癖,得去找心理医生看看,你就是不听。现在你一个人晚上在台里也偷偷打扮成女人样子,邢雅盯着你,你没法买女装和鞋子,就想办法去偷,前两天我那双紫红色高跟鞋丢了,就是你给偷走的,咱们是多年的老同事,我不愿意戳穿你罢了。”吴卓被说得哑口无言,秦月琴继续说,“更可恶的是,你为了吓唬大李,趁着他睡着了,把我的鞋放在了他办公桌旁边。”“我就是和他开个玩笑。”吴卓怯怯的说。“什么玩笑,你那心眼我还不知道,你和大李都是编辑出身,资历差不多,你总拿大李当竞争对手,最近他又和台长走的挺近,你生怕这个主任被大李顶了,你就是看他胆小,成心吓唬他!”秦月琴说罢,朝门口走去,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说:“还有顾小凡的红围巾也是你拿走的,你赶紧还给人家。”秦月琴边说边伸出了手,她手指上的指甲锋利如剑,直奔吴卓的胸口掏了过来。“我没拿!”吴卓赶紧捂住胸口。但为时已晚,秦月琴的指甲已经扎入了吴卓的左胸。吴主任“啊!”的一声惨叫,梦醒了。吴卓坐在椅子上,足足平复了十分钟,才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神来。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慢慢摸向西服左侧内兜,抽出了顾小凡的那条红色围巾。
大李住院第三天,主治医师将大李爱人,叫到医生办公室,“我们有个问题,我判断你先生睡着后,有梦游的情况。”“没错,他一直有这个毛病。”大李爱人说。医生点了点头:“这样他心里的那个钢笔的结,就可以解开了。”医生继续说,“那几天夜里,他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在做梦,那支奇怪的钢笔,两次出现在他手里,是因为他注意力,过度集中在这支钢笔上,他也知道放钢笔的位置,在梦游的过程中自己取回的,这种情况在我们临床上比较常见。至于他那几天常听到的‘哒哒’的高跟鞋声,现在不太好解释,可能是一种错觉或者幻听吧。”
医生有所不知,大李听到的高跟鞋声,可不是什么错觉幻听,那是吴卓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