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香的花生
马连波
忽闻老作家杨润身去世的消息(电影《白毛女》的编剧之一),心头一凛,本来老先生以97岁高龄谢世,已属上寿,非常人所能得,但我还是心中切切。
午饭饮两杯烧酒,一碟新油爆的花生米,火候正好,样子也好看,可我嚼不出香气,我知道,这两杯小酒,只能就着储藏在心底的那一簸萁带着泥土气息的原始而纯粹的花生香气,来进入喉咙,进入心田。
其实我和杨老只匆匆见过几面,我是随岳父等人给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作家们去春节团拜。在拜访的过程中,作为小字辈和文学圈外人,通常我不说话,只是听,只是看,但这也无碍我领略老作家的不同风骨和性格。
上世纪90年代初,有一年春节,我第一次来到杨老的家拜访,杨老作为一个知名作家,离休干部,竟然住在一套面积不大的单元房里,屋内四白落地,几件常用的旧家具蹲在房间角落,最显眼的是房子中间摆放的一张八仙桌,其功能大约是集饭桌、书桌、画案、茶桌于一身吧,旁边还有几把椅子。在新春佳节,杨老和他的老伴还是一身半旧的家常服,我们一行到访,他们热情接待,亲热地拉话。
我眼中的杨老,就是一个温厚良善的长者,待人诚恳,没有架子,腰板挺直,整个人没有火气。但他身上似有一个隐形的磁场,把我不由自主地吸过去,然后身心均沐浴在落日的暖阳里。
杨夫人也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妇女,身姿挺拔,满脸温暖的笑容。我们落座后,她转身进了厨房,片刻走出来,手里端了一竹簸萁,里面躺着一些白胖胖的花生,这是老杨家乡的特产,老乡自己种自己炒的,刚寄过来,你们尝尝,味道应该不一样。一边说一边把竹簸萁放在八仙桌上。屋里突然静下来,众人目光聚向花生,我离花生最近,顺手捏起一颗剥开送进嘴里,咀嚼几下就满口生香,迫不及待又抓起一颗,“味道咋样?”听到杨老的问话,我即刻点头,香,真香!话音未落,杨老和夫人都开心地笑起来,我在杨老的笑声中竟听出了小小的“得意”,在杨夫人的笑脸上,看到了得到被证实的开心,在这个氛围里,杨家花生越发香起来。
一晃近30年过去了,杨老先生走了,可他家花生的香气还弥漫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