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林
燕山有余脉,峰高挂明月。
渤海留浅水,七里荡芦花。
天机穿云上,稻花遍地香。
啊!天津——
我可爱的第二故乡!
我本不是“诗人”,不懂“韵律”,题头几句“顺口溜”,不是为抒情写的“诗”,而是像小学生上图画课画的风景画,把看到的都摆上了,只是记录而已,无他。
我的长辈说,我们是“闯关东”的山东人,落户在辽宁新民县。我是我父母在新民县生的孩子,所以是地道的东北“那疙瘩”的人。我是十七岁(一九四六年)那年春,又只身“闯回”“关里”的。最后落户在天津,一住就是六十余载,至今垂垂老矣。我是吃天津饭、穿天津衣长大成人的,并住在天津、工作在天津、成长在天津,子女都是天津生的。很有资格做天津人吧!可称天津为故乡吧?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故乡吧?
无论如何,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地道的天津人,我热爱天津。
天津,按辖区来说,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山即是蓟县的“盘山”,它属于燕山山脉,有一处高峰,叫“挂月峰”,景致很美。水,是指宁河县的“七里海”湿地,为退海之地,水广而不深,长满芦苇并栖息着很多水禽,故冠名以“海”。
天津为“九河下梢”,群水至津成巨流,汇入“海河”出海。再加各地沽汊棋布,水产丰富,且是海洋气候,堪称“宜居”之地。
长期以来,我多次到过这些地方游玩,像是去自家的“后花园”一样。吃过盘山的栗子、山楂、柿子、枇杷。赏过梨木台的梨花。那雪白的花儿---真是难忘啊!
于是又想起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每年的五月前后是“海螃蟹”上市时候,多有小贩推车叫卖。那煮熟了的螃蟹,红红的,飘香又诱人。每只都有半斤以上,个个满“黄”。买上一只,再加二两“白干”,则“把酒持螯”,真把人美晕了。
还有就是所谓的“对虾”。学名不详,每只有近一尺长,折起来两只交叉在一起是谓“对虾”。小贩挑着浅筐,里边放上冰块,对虾放在上边,青绿的颜色显得翠而剔透。小贩高喊着:“豆瓣緑呀!新鲜,快来买吧!”那时,我的工友们也常有买回家做“烹虾段”的,可见当年的价格不是高不可及的。
还有许多水产品,快鱼、比目鱼、带鱼、鲤鱼、鲫鱼、鳜鱼、鳝鱼、刀鱼——馋人哪!不说了。有些东西外地也有,就是没有天津产的好吃,恐怕与环境有关吧!
天津是轻工业城市,纺织品、日用品及化工业很发达。有些产品还是全国有名、全世界有名的。像“久大”盐厂的“精盐”,“永利”碱厂的“红三角”碱面,除了天津人天天使用,还要行销全国、全世界。研究发明制碱法的人是有名的化学家侯德榜。他的制碱法世称“侯氏制碱法”,世界通用。
这些年,我身穿的及日用工业品都是津产的,有许多还是名牌呢。比如“十斤白”布,仁立的“抵羊牌”毛线、毛哔叽和“卡其布”的制服,“回力牌”球鞋,“红玫瑰牌”的针织短袖衫——
近些年,天津有了新的发展。天津无缝钢管厂(大无缝)及航空制造业和风力发电等的出现,远超过了轻工业的范畴。此外,建筑业更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天津作为现代化城市,早有许多“洋房”,如今更是高楼比肩而生,向空间“要地盘”。不过无论多高多美,是缺不了“灰、砂、石”的。自从我们的祖先开始盖房子,就没有离开过这些东西。如今不同了,出现了“钢结构”建筑,使用的是钢筋、钢板及各种彩钢型材,再加上人造的板材等等。如“天津博物馆”及体育中心“水滴”等都是这种“钢结构”建筑。这虽然不是天津的发明,却是天津人自己施工的。由于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当它们完工不久,我就去参观了,真是宏伟漂亮啊!彼时,我还暗暗得意:因为我的大儿子就是干钢结构设备的,生产天津博物馆球形屋面板的机器就是他们设计制造的。
天津属于华北大平原,有广阔的宜农沃土,出产多种多样农副产品,是个可人的“鱼米之乡”。
天津土地含碱多,但适于种水稻。播种前先在田里放水压碱。尤其是南郊引“御河”(即南运河)水,其水质甚好。经独流减河引至小站一带,加上选择优良品种,生产出来的稻米,光滑似珠玑,做出饭来米粒微青,有透明感,香气四溢。这便是远近闻名的“小站稻”米,食后终生难忘。
更有意思的是天津的“河蟹”,当年好像没听说有“专业饲养”的。有一次我从塘沽骑自行车回市区(我在和平区住)经过白塘口乡,看见有农民在路边卖河蟹。一打听,很便宜,给一块钱,装了半面袋。再打听才知道,有很多螃蟹生活在稻田水沟(放水浇田的水沟)里,每到稻子“灌浆”(还没成硬粒)时,沟中的螃蟹就爬进稻田,吃稻子。但它们够不着上边的稻穗,它的办法就是用双螯把稻子一棵棵剪倒,然后再吃稻漿。它吃的少破坏的多,等于是“害虫”。于是农民纷纷捉蟹,保护稻子。螃蟹由于吃了稻子,变得肥肥的,多数是“双盖”(螃蟹每年脱壳一次,然后长大一些。在蟹壳尚软,旧壳没掉的时候是双壳并存的)厚厚实实的,满肉满黄,真香啊!不知名牌大闸蟹有没有吃过稻米?
说完了稻香、蟹香,再说说天津的白菜。大白菜与土豆、萝卜是北方冬季的“看家菜”。天津大白菜分大核桃纹与小核桃纹。其特点是“开锅烂”,口感微甜而不带酸味。我天天吃也没有吃腻,真是一宝呀。据说天津大白菜在香港是用红绳子捆着与水果放在一起卖的,其尊贵可想而知了。
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天津包子”、“十八街大麻花”和“耳朵眼炸糕”。这些东西几乎是每个天津人都吃过的。不仅家喻户晓,而且名声远播他乡。为何如此?盖因其做工细,好吃,还便宜。如“狗不理包子”使用肉汤和的水馅,须用力搅拌很长时间才行,否则无法包。这样的包子肉少不腻,连皮也因汤多变得好吃了。其外表捏有二十多个小褶,像一朵小菊花且中间没有“死疙瘩”,一般家庭是做不出来的。“狗不理”这名没什么“国际××”、“世界××”吓人,盖因其只卖包子,吃完了给你上一碗“小米粥”,钱不多,果腹足矣。“字号”不过是谦虚和服务不周的意思。
现在这些大众食品都提高了“档次”。狗不理包子一个卖到了十几元,吓人哪!“耳朵眼炸糕”也比一般炸糕贵得多,且掉到地上还“抠”不出来(此乃相声语言,并非专指,别多心)。因此,这些所谓的大众食品早已失去了原有的为大众服务的特色了。
天津是一个教育与文化很发达的地方,是人材成长的沃土。除土生土长的文教大家之外,还吸引了全国“大家”来津施教与交流,在天津这瓶“文化墨水”里添加了丰富的营养。我喝了不少天津“墨水”,虽无专攻,杂学还是有一点点的。
我在天津最重要的收获,除了一个比较健康长寿的身体,更重要的应该是我成长为一个能自食其力并养家糊口的人,虽不能说是有才干,但最终是个能立足于社会,服务于社会的普通人。也就是说,在天津这艘大船——我的故乡六十多年颠簸行进中,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最终可以说一句——我作为天津人是扪心无愧的。
(此文写于2017年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