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
我们是与新中国共同成长的一代。我记事起听到的都是:社会主义建设突飞猛进,第二个五年计划再次大幅度超额完成……那时候,到处都是“社会主义好”的歌声,到处都是鲜花、红旗;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
6岁那年我上学了,上学后我就把学校当成了家,我对老师的亲近和依赖远远超过了父母。
上学期间正赶上“大炼钢铁”,当时是全民齐上阵,小学生也不例外,我们推着小车去捡废钢铁。那时我们力气小,推车很吃力,老师就让我们去找绳子。老师的想法是,用绳子拉车,这样有推有拉就省劲了。我自告奋勇,跑回家找绳子。现成的绳子哪有啊?我翻箱倒柜,最后把我母亲新买的一棵晾被子的绳子给解下来,拿去交给老师……等捡完“破烂”之后,那棵绳子也给弄断了,不能再用了。我把用坏的绳子拿回家,母亲就问我:“刚买的新绳子,怎么就弄坏了?!”我振振有辞地回答:“这不是劳动需要嘛,老师让拿的!”
一句“老师让拿的!”,所有的矛盾都化解了。一说老师,我是那么的理直气壮,母亲对老师同样是敬重有加;不光我母亲,几乎所有的家长都是如此。
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至今记忆犹新!
由于我热心班集体工作,学习成绩也优秀,很快我就戴上了红领巾,马上又戴上两道杠,成为我们班的少先队中队委。
我的少年时代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刘文学、欧阳海、向秀丽……那一年,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报刊和广播里每天都是雷锋事迹;学校更是提倡学生学雷锋做好事。于是,少先队就组织学生走出校门——给商店擦玻璃、给公交车洗车厢、到困难家庭帮助做家务……星期日放假了,我就自己出去做好事。我家附近的墙子河上有个浦口桥,桥两边马路的坡度很大。那时候汽车还不多见,人力三轮车还有很多,满载货物的三轮车上桥十分吃力,我就等在桥边,看见三轮车过来我就上去帮助推;每推一次都累得我气喘吁吁。推上桥之后蹬三轮的师傅就会停下来,冲我满怀感激地直说“谢谢,谢谢小同学!”有一次,那位师傅竟掏出五分钱,让我去买冰棍吃。我摆了摆手,赶紧跑了。
虽然很累,我却无比兴奋,无比自豪!
原来我家住在小白楼那块儿,我们楼上住着一个孤寡老太太,她平时没事儿就喊我的名字,然后就让我帮她去买东西;买两毛钱肉,买五分钱的葱……什么时候叫,我就什么时候去。那会儿也意识不到这叫助人为乐,我们是邻居,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从小学到中学,我们都在学习英雄,争着做好事,时候广播电台评书连播播送的是《欧阳海之歌》《节振国》《平原枪声》……我们这一代就是在英雄的影响和激励下成长起来的!
我们上学的时候学生多,教室少,所以,我们都是两个班轮流用一个教室,半天上课;不上课的半天就在学习小组学习。我们家就是学习小组的“基地”。我们小组有五六个同学,有男生也有女生。所谓学习就是写作业;作业写完后我们就“玩儿”。
那时候我们吃的不好,根本谈不上什么营养,但个个身体都很棒,其原因就是玩游戏。像跳绳、老鹰抓小鸡的活动量都非常大,一场游戏下来我们都是气喘吁吁,浑身冒汗。上学期间我从来没吃过药,根本不知道得病是什么滋味;显而易见,这就是“玩儿”的结果。
在游戏中,在学英雄的活动中,我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代。
二
我的青年时代,主要是在部队度过的。
1969年,我从16中上山下乡,到河北省隆化县插队。隆化就是董存瑞炸碉堡的那个地方。
那一年征兵工作开始了。我提出了当兵的要求,并如愿以偿。
我当兵的地点在内蒙古二连浩特。二连浩特与蒙古国扎门乌德隔界相望,这里是边境。而且还是个风口。下车伊始我们就感觉到了,寒风呼啸,米粒大的沙子打在脸上,疼痛难忍!
二连浩特属于干旱荒漠草原气候。春季干燥少雨,夏季短暂炎热,冬季漫长寒冷,采暖期竟有210天。北边来的冷空气都从这里经过,所以,气温异常寒冷,零下30多度是经常性的。而且,风沙特别大,我们也看到了,门前、窗下、墙根……到处都是淤存的沙子。当地人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清理沙子,如果不及时清理,沙子就会挡住窗户堵住大门!
当兵首先要接受新兵训练。一到新兵连我们就遇到了“突发”情况。
进了部队第一项任务就是整理内务。挎包、水壶……要摆放整齐;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费了半天劲,内务刚刚整理完毕,紧急集合的哨声就急促地响起来了。我只得重新打起背包,带上所有的个人物品,冲出宿舍。
队伍集合好了,连长讲话:……目前边境形势紧张,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时刻做好准备!连长先让一位老兵给我们做示范,而后发给我们每人一套防毒面具,我就照着老兵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我的面具还没戴好,只听连长一声令下:向右转,跑步走!
对于我这个城市兵来说,跑步是家常便饭,我曾进行过长跑训练,也曾参加过短跑比赛,可戴着防毒面具跑步,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面具刚一戴上眼前就感觉模糊,大脑开始发蒙,后边有人推我,班长在前边催促,我晕头转向,只得跟着队伍盲目地迈腿。
几分钟过后,面具的镜片被哈气熏得更看不清了,面具里面似乎成了真空的世界,我在拼命的呼吸……很快,有人掉队;接着有人晕倒……我们戴着防毒面具跑了半个多小时,当时难受的感觉——憋闷,炫晕,恶心……简直生无可恋!然而,我竟坚持下来了。
到部队的第一天我就尝到了“锅是铁打的”滋味!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就来到边防检查站,成了一名边防战士。我们的职责是:
一,观察。这里有边防哨所,我们一年四季,每天24小时轮流值班,通过望远镜向境外观察。二,检查。检查出入境的车辆,检查货物。检查出入境人员的护照。检查货物是最辛苦的,要进入车厢,爬上货垛……还要搬倒、翻看。隆冬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夏天的烈日嗮得浑身是汗。三,护送。火车从二连浩特火车站到边境线还有4公里的距离,为了防止外逃分子在这一段扒火车,我们就开着三轮摩托“护送”。一直护送到边境线,待所有检查合格以后,栏杆抬起,放行,“护送”任务这才结束。一年四季不管火车几点来,不管半夜还是凌晨,不管风沙还是烈日,护送工作照常进行。
二连浩特没有河流,当地几乎不下雨,所以,那里的水源极度匮乏,部队用水都是从180里外用火车运,我们每天只供应一次水。所以说,二连浩特的清水贵如油,一点也不夸张。
没有水也没办法种菜,所以,当地没有青菜;要吃蔬菜也需要从外地运。因此,远途运来的蔬菜非常有限,也非常单一,只有白菜和土豆。为此大伙还编了顺口溜:平时两菜一汤,土豆为纲;假日四菜一汤,白菜为纲。何为“四菜”?实际就是一个白菜——素炒白菜叶、凉拌白菜芯儿、肉烩白菜帮、辣味菜疙瘩。白菜疙瘩在咱们这都是废物,在我们那可是宝贝,它的维生素极其丰富,大伙都抢着吃。
北京到冬天才有白菜,而冬天的二连浩特滴水成冰,白菜运到我们这都冻了。所以,一年四季我们吃的都是冻菜。
咱们汉族人不吃肉行,不吃蔬菜可不行。长时间不吃蔬菜会便秘,长疖子,视网膜充血,夜盲症等等;真是无法忍受!
部队的一大特点就是紧张,“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这是部队的真实写照。
那些年,国际国内的形势都很紧张,我们在边境,“那是打第一枪的地方”,担负着祖国的安危,战备的弦就绷得更紧。我们经常睡觉不脱衣服,武器不离身。
如今,每到三九严寒天气,风雪交加之日,自然就想起当年的站岗。
现在说的站岗和前面讲的“观察”不是一回事。观察哨是在室内,那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而站岗是在露天,像军营门口、仓库(尤其武器库)附近等等。
当兵站岗是天经地义的,尤其我们身处边防,站岗更是至关重要。白天站岗每班儿两小时,是占用工作或者训练时间;夜岗每班一个小时,占用的是睡觉时间。站多长时间就少睡多长时间,不能补。你想,十冬腊月,外面狂风呼啸,你在热被窝睡得正香呢,忽然有人拨拉你的脑袋“起来起来,站岗啦。”这时你是什么感受?当你昏昏沉沉地起来,全副武装地走出宿舍,狂风会把你吹个咧跕,顿时你的精神就来了……等站岗结束之后,你的睡意荡然无存。这时你躺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风声,数着钟表的滴答声,一分一秒……等到刚刚进入梦乡,起床号就响了。在连队的那几年我总是犯困,总想睡觉,就是叫站岗闹的。
我在部队待了十四年;做过炊事员、文书……还当过政治处干事。当时陆军的服役期是两年,我之所以能够在那个艰苦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我是从不适应到适应,从不习惯到习惯,从不喜欢到喜欢。
是部队这个大熔炉,把我从一个毛头小伙子,锤炼成为男子汉。
三
我是1984年转业的,之后在事业单位工作,2016年正式退休。
我从小就兴趣广泛,退休以后时间充裕了,我的兴趣、爱好都可以付诸实施了。首先是收藏,我对钱币的收藏已经由来已久了。当年在部队,每月发津贴,如果有新票儿我就舍不得花,就存起来。久而久之,存的人民币就多了,就有点收藏的意思了。
退休以后我就将这些钱币整理了一下,计划正式进入这个领域。于是,我就经常去古玩城、钱币博物馆等地方,转一转,看一看,也听专家和一些资深的玩家讲钱币方面的知识。
在收藏市场,发财、捡漏的故事很多很多,我却不感兴趣。我搞收藏不像有些人那样,疯狂追求;为了凑齐一个系列,就不惜花费重金;看到哪个品种能大幅升值,就倾其所有,甚至借钱贷款。我绝对不那样做。可以说,自从收藏钱币以来,我没有买过,更没有卖过。所有的普通钱币都是平时积攒的;那些特殊钱币,主要是外国钱币,都是同事或者亲戚朋友出国时特意给我带的。
收藏本来就是一种消遣,一个快乐,不能给自己增加负担和压力。
我还喜欢烹饪。小时候给家人做饭,下乡以后自己做饭 ,在部队还当过炊事员……所以,我做饭的手艺就有了一定的基础。
不瞒您说,我这个人特别馋。所以,为了解决“馋”的问题,退休以后就鼓捣做饭,我深入研究,自己采购,亲手下厨。同事、同学和朋友们知道我的“毛病”,就经常来我家“蹭吃蹭喝”。每当看到他们“暴殄天物”,听到他们赞扬夸奖的时候,我就十分得意,希望他们常来捧场。
我每天还到河边去锻炼,到文化馆活动,到图书馆看杂志,看报纸……总之,退休生活十分充实。
如今,女儿也有孩子了。隔辈人最亲,我的退休生活又有了新的乐趣,我在享受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