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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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定渤
为拍摄晚霞落日余晖中的芦花，我又来到了津南的千年古镇——昔日的姥姥家葛沽。
新居“幸福家苑”的楼群里，我在高楼的阳台上俯瞰远望，一座座高楼，取代了昔日的高低错落的土坯房；一条条宽阔的道路，取代了昔日狭窄泥泞的乡间土路；一片片花圃和草坪，取代了昔日河沟里、野地上的一丛丛芦苇和一朵朵摇曳的如白雪般的芦花。
这天，落日余晖中如诗如画的火烧云布满了天空，不知为什么，我联想到了姥姥家古铜色的油灯碗……
那年，在一间土坯房里，姥姥用颤抖的手拨亮了油灯上的火焾儿，兴奋地听着街上欢庆解放的声声锣鼓，听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那油灯碗里燃烧的如豆的灯火，摇曳着，跳动着，时而爆出火花儿。姥姥深情地望着油灯火苗周围闪动的光晕圆环，掉了牙的瘪嘴在喃喃自语——咱可盼来解放了，穷苦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什么时候咱乡下人也能像市里人家那样，住上砖瓦的房子，用上电灯？电灯也像这油灯碗儿一样，火苗儿周围有这一圈圈圆圆的光吗？
那年，年迈的姥姥终于看见了电灯，惊喜的她，每天都用布满青筋的手抚摸着电灯开关。那天，在收音机里《社会主义好》的歌声中，她最后一次搬动电灯开关，痴痴地望着电灯。她湿润的眼睛中闪烁着泪花，满足而安详地闭上眼睛。我相信，姥姥一定看见了电灯周围，也像她的宝贝儿油灯碗儿一样闪烁着，跳动着的，在她看来简直是魔幻的圆圆的光环晕影。
那年，妈妈出嫁了。自行车、黑白电视机、缝纫机摆在新房最显眼的地方，引得乡邻们驻足观看。妈妈泪眼中流露出幸福的笑，此刻将走进新婚洞房的妈妈，眼中看到了什么？难道是自行车的车轮？还是缝纫机的手轮？或许是黑白电视机上圆形的天线？不，那是这些圆圆的造型，让她想起了辛劳一生的姥姥，想起了姥姥的油灯碗儿。在妈妈的眼中所看到的圆形，是否使她联想到昔日姥姥眼中的油灯碗儿上，那跳动的，摇晃的、圆圆的光晕灯影？
多年后，我妈妈也从少女、少妇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姥姥。那是在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大潮中，破旧的老房土屋都拆除了，她领着一家老小住进了宽敞、明亮、装修一新的高楼居民社区，终于实现了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愿望。记得妈妈和女儿，一老一小两代人在新居舒适的长沙发上，在可控的多功能日光灯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超大屏幕的彩电中播放的歌舞节目，神情地听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声。突然，妈妈站起来，满怀深情和神秘感地从衣柜里一个盒子里，取出了她珍藏的传家之宝——姥姥的古铜色的油灯碗儿。她用抖颤的手，打开打火机的开关，点燃了油灯碗儿的焾儿。关上了多功能的日光灯。我们新居宽敞的客厅里，油灯碗儿上又燃起了如豆的灯火，灯火周围又出现了圆圆的、跳动的、变化的、忽闪的灯影光晕的圆环。伴随着我小女儿灵巧的双手，在键盘上响起了“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我爱你中国”的琴声……
那年，北京传来了震撼天地的声音——“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中华民族，要继续坚持改革开放。满脸喜悦的妈妈和我，再一次点燃了姥姥曾经用过的油灯碗儿……跳动的，摇曳的，如豆的灯火周围，依旧是一圈圈的圆圆的光环。我眼前的摇曳的光环又变成了扩散的光晕，化作了一片灿烂的光影。啊！那是经历了靠着中华民族的不断进取的精神，把“神舟”、“嫦娥”飞船陆续送上太空，与星辰月亮共舞翩跹，取回了月神嫦娥和吴刚赠送的月壤；把蛟龙号送入大海深处，用高科技手段探索大海的秘密。在党中央和习近平主席倡导的“一带一路”的经济共同繁荣的捷报声里，满载着地球村人类命运共同体团结和友谊的飞机，在世界各国之间往来；“和谐号”、“复兴号”高铁巨龙正驰骋祖国大江南北；“港珠澳大桥”横空出世，串连起城市乡镇……
飘然的思维，在五彩云霞的变幻中，再次被昔日葛沽老家泥坯房里的古铜色的油灯碗儿，火苗儿跳动光晕之影又再次拉了回来。我忽然发现，油灯碗儿闪烁的光晕圆环，变成了姥姥微笑的双眼，她那双曾经美丽的大眼睛，睫毛忽闪着好像在问我，咱家乡葛沽古镇又有了什么变化吗？我对姥姥说，您还记得昔日的田埂吗？今天变成了宽阔的马路。您还记得村边的野地吗？今天变成了交流文化、锻炼身体的场馆。您还记得打草、挖土的荒草坨子吗？一个现代化的大型国家会展中心即将在此破土动工。您还记得当初采摘野花、野菜的河滩吗？在打造绿色津南葛沽的规划里，这片热土上将出现一片茂密的森林，葛沽古镇将是津沽大地上，蓝天白云下的一座城市大花园……姥姥啊，您可知道我们葛沽古镇已经通了地铁，往返市里和各地不用再等半天才来的长途车。姥姥啊，您可知道现代化医院、大剧场、大卖场和大学城都先后落户咱们葛沽，看病、上学和购物都很是快捷方便？姥姥啊，您还记得当年您和姐妹们夏天乘凉的打谷场吗？这里现在是新建的葛沽文化体育广场，每日里中老年人载歌载舞。葛沽昔日泥泞的村路，今天变成了金街，街上行走着脸上充满惬意微笑的乡亲。姥姥啊，您放心吧，伴随国家深化改革开放的政策，咱家乡的葛沽将越来越好。您老人家嘴里常念叨的水流三带荷花开啊，柳浪春波桃花中掩藏的九桥十八庙啊，昔日古镇葛沽的景观，用不了多久就会再现于新葛沽的大地上……
油灯碗儿上那如豆的灯火，突然爆出几颗轻微的火星子。我想，那是油灯碗儿旁边的姥姥，在冥冥中的姥姥，她安详地笑了……
是啊，我们的祖国，我们的天津，我们的千年古镇葛沽，正在发生着煌煌的巨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