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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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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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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星骅小小说四题

王星骅小小说四题

寄语

再有两个多月初三二班孩子们就要中考,目前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阶段,应该说这是每一位初三年级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个起点,如何让孩子们在这个时候能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和自信心,更大化地发挥出自己平时最好最佳的考试水平。依晨老师想到了一个鼓励孩子的好办法,她在班里给孩子们安排了一项任务,要求每个孩子回到家都要让父母给自己写上一个寄语,字数不限,写好后装订在信皮内转天交给她,她要在三天后班里的誓师大会上亲自交给每一位学生。为了保证班里每一位学生都能得到父母的人生寄语,依晨老师还将这一信息连着两天发在班级微信群里,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激励方法,家长们热情高涨,积极响应,早早把写给孩子的人生寄语提前完成了。有的家长怕自己手迹不美观有碍观瞻,特意打印成方方正正电子版,为了担心孩子半途偷窥里面内容失去了原有的神秘感,几乎所有家长都不约而同一起将信皮用胶水牢牢粘死。

瞧着办公桌上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寄语信封,依晨老师心潮澎湃,这些信里所有寄语也寄托着她的希望和嘱托。誓师大会最后,依晨老师亲自把所有家长的寄语信挨个发到每位学生手里,她站在讲台上,要求每位学生打开静静看一下父母对自己的人生寄语。每位学生眼里都闪动着兴奋和期待,教室里出现了暂时的寂静,轻轻的拆信声在空气中神秘地响着。渐渐地每个学生脸上都悄悄地流露出了笑容。依晨老师环视了一下所有学生,笑着问,有哪位同学可以念一下父母写给你的寄语,请举手示意我。没有人说话,一张张笑脸看着她。依晨老师理解这个岁数的学生心理,不再要求,她让学生们把父母这份寄语好好记在心里保存下来。依晨老师的话音未落,一位同学忽然站起来,手里举起一封信说,老师,我父母给我的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依晨老师和所有学生都看到了同学手上的那张白纸......

佛 心

是一位非常善谈的出租车师,一路上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听他说话,不过偶尔他也插上两句,作为礼貌性的回应。出租车师傅谈兴极大,所谈内容大部分都是与佛教有关,他能感觉到出租车师傅应该是个有佛心的人。他说,看您佛心挺重,想必您也是与佛有缘的人吧?出租车师傅说,嘿,您都看出来了?对,我信佛,我家里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佛龛,我每天早上出车前都要在佛龛面前给菩萨磕头上香,已经有十多年了。他说有佛心好,佛是带人向善的。师傅朝他竖起大拇指,表示夸张,我经常去河边放生,让那些个小生命们都能重新回到大自然。他恭维说,您一看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师傅自豪地说,不瞒你说,我从小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坑蒙拐骗占小便宜的事情,人不能做这些缺德事,做了会断子绝孙下地狱,在六道轮回里永远出不来。他说是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怀有一颗善良心,我们这个国家和社会就一定会更加美好。出租车师傅说,没错没错,你说得非常对!我们每个人都要心怀善良慈悲。

正说着师傅手机响了,是个女人打来的,女人问他几点去放生?出租车师傅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说,我这会儿正拉着活,这样吧,半小时之后咱们在下河桥上见。关掉手机,出租车师傅说,一会儿我把您送完,我要跟我媳妇去放生,今天我们花了好几百,我跟媳妇说,今天是十五,必须要多买鱼放生。他说,您除了十五这个日子,平时也放吗?出租车师傅说放,每个月我们都要放一两次,您不知道我们两口子佛心太重,不放生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他说,您两口子这样做真好。他这句话让出租车师傅脸上瞬间绽放出了幸福。

很快他就到达了目的地,他打开手机支付宝问出租车师傅问多少钱。出租车师傅指指计价器,微笑说,三十六。他愣住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还是三十六。他明白了,出租车师傅的计价器是动过了手脚的。因为这条路线他来回打过很多次出租车,每一次也没超过二十块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付了。他想花钱买平安,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非常明智的,他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师傅朝他双手合十一脸笑容,并嘱咐他说,疫情期间注意防疫。他没说话,心里却非常不是个滋味儿。

新婚之夜

没有父母和亲朋好友祝福,也没有摆任何酒席,只有他们俩简简单单的一顿便饭,就算把事办了。空空荡荡的新房里,他们并没有立刻进入鱼水之欢,他把她拥在怀里看着。后悔吗?她悄悄问。他摇摇头,没说话。她知道他还是有些后悔的,为了她,他跟父母几乎断绝了关系。为了我让你吃苦了。她用手轻轻抚摸着他下巴,胡茬在她手指上来回剐蹭着,她想去拿她给他买的电剃刀给他刮一刮,但他的双手没能放她去。你妈妈说得对,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很低,我这种与众不同的心脏病,如果治疗的好,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来岁,我现在都已经二十四了,再有几年……后面的话被他用手堵住了。不用再说了,你没事的,大夫的话不一定是正确的。她说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最清楚。他双手托起她的脸看着她说,我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会牵着你的手,跟我一起到老。她眼里有水汪汪的东西在闪动。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她说,我梦见我一个人孤零零在海上漂流,一望无际的大海,天海一色,一个人都没有,我不停地找你,大声喊你的名字,喊得我精疲力竭,也没找到你,那会儿,我感到从没有过的到孤独和害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把我抛弃了,我拼命哭啊,哭啊,眼泪都快哭干了,这时,一个巨浪把我打进海里。我忽然看到你在海底深处,向我不停招手,可我再仔细看你时,你又忽然不见了。海水好冷好冷啊,我一点一点向海底深处坠落……她不再述说,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嘴唇也开始变紫,他能感到她身体的颤抖开始渐渐加重,整个人都处在了无法自控的状态中。他知道,她的心脏病又发作了。在医院抢救室里,她的一只手一直在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他想起,来时她对他说过的那个梦,他心里一阵紧缩。在病危书上签字的时候,他的手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他哽咽地说,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母爱

生下王欢时,接生大夫第一时间告诉她,孩子是个畸形儿,也许永远也不会长大。这一消息如五雷轰顶,让她错愕呆愣了。大夫说,如果你有想法我们可以帮你。她明白是啥意思,拒绝了。她说,我不会把他送人的,即使他一辈子长不大,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照顾他。正像大夫说的那样,儿子长到十来岁个头还像刚出生的婴儿,脑袋很大跟身子不成比例。儿子不仅大头婴儿身,还不会发声说话。十多年都是她照顾儿子在床上度过来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儿子每一天每一年都在她的精心呵护和照顾中。由于严重的畸形病导致儿子吃东西无法咀嚼,每次吃饭,她都要把每一口饭放到自己嘴里先细细咀嚼一遍,然后再嘴对嘴慢慢喂到儿子嘴里,不这样儿子一口也咽不下去。每喂一口,儿子都要睁着两只大眼望着她,眼神里期盼等待。似乎已经成了习惯,除了她,任何人给儿子喂饭,儿子都不吃。有一次她生病一个人去医院输液,走时她嘱咐爱人,等到中午她回不来,就让他替她给儿子喂饭,说喂儿子的饭她已经做好了。

爱人学着她的套路,先把饭放到自己嘴里细细咀嚼一遍,再把嘴送到儿子嘴边,可是,让他没想到儿子并不张嘴去接,而是把嘴闭得紧紧的。他又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儿子始终紧闭嘴唇。他看着儿子说,我是你爸爸你知道吗?儿子看着他面无表情。他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不论是他,任何人喂儿子饭,儿子都会闭嘴不吃。他问过她,儿子为什么不吃他喂的饭?她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心疼你们吧,我是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来还的。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粘在床上:抱着儿子,哄他睡觉,换屎换尿,喂水喂饭。十多年在床上照看儿子,让她瘦弱的背早早有些弯曲,头发也渐渐花白了。四十多岁女人看上去却像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有一次给儿子喂过饭,她坐在床上抱着熟睡的儿子,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正好照在儿子脸上,她看着阳光下儿子那张大脸,突然自语道:哎,妈妈啥时是个头啊。

王欢四十岁那年走了,王欢走那年,她也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因病去世,那年她六十六,她的本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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