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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新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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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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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可以昂起泰山连载


节选:


石安达选好地址以后,他找来了附近的村民,这是一场秘密的活动。王春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告诉她一场厚重的烟雾正笼罩在石桥河村的上空。

石安达那天晚上找来了张幂和石时,河里的水一股一股的向东流去,两个人约好在大槐树下见面,张幂早早就到了,石时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连嘴都来不及擦,就勾搭着鞋子一路小跑去见张幂。

“哥呀,实在是对不起,俺刚才呀一不下心就迷瞪了一会,就给睡着了。”

“外面冷的很呀,你倒好,在你屋的被窝里才暖和够,”

“走,赶紧走,”石安达早已准备好了太泉酒,石七巧现炸的花生米和小鱼已经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他特意在每个桌子的一角摆上沙塘桔罐头,有时候引子就是致胜的法宝。

“今晚叫你两个来,就是想给你两说说在这个市场不景气的运转过程下,俺们想着挣点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不然饿死了咋办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就是这个道理嘛。”石安达当了多年的村长,和谁说起话来都一本正经。

“哥呀,你说的对,没有说啥时候开始生产呀?俺看这个流感还得几个月里,说不定,咋还可能捞水深的呢。

后山的机器成天到晚的响着,罐头厂的张总也回了老家,无拘无束的临时工嘴里不停的咀嚼着,石安达的脸上散着月光,满满的脂肪,厚厚的肥油让他笑起来都丑陋无比。

“赶紧干着,到底不知道是啥事情,还想着挣钱不挣”。

    张幂一心联系着商家,一个接着一个电话。人的心一旦有了向往,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轻巧。

    石时的肉是全天下最懒的,他去县城租了一辆货车,小小的算盘走一路算一路,生怕自己亏点什么。

   “俺呀,就负责拉货,说地方就行,俺石时能去的地方,就没有旁人什么事了。”

“好小子,现在可提起劲了,好好干,到时候给你说个媳妇咋样。”笑着空气都发酸,就是人也站不住脚了,东倒西歪。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石安达到深夜才去敲了敲石时家的门,

“小子,小子,你在不在,在不在,”

石时盖着厚被子,额头上的汗珠滴答滴答的淌着,几年没剪过的头发都贴在了后脑勺,像是一位姑娘。

“大半夜吼叫啥里,还让俺睡不,明早还要拉车里,”

石时掏出一把红钞票,眼睛朝胡同街道望了望,

“赶紧往进走,是不想要钱了。”

“哥呀,咱就这么快里,俺还想着钱都在张站长哪里哩”

“再不要这么说了,他是个屁站长,早就不是啥站长了,咱现在不拿钱,你等他全部给咱拿走呀,”石时一脸惊讶,自己的聪明还远远不及眼前这个胖乎乎的老汉。

   “给,咱两把这个一分,俺可不偏不倚。”

   “哥呀,这咋好意思里。”石安达象征性的抽了抽那红票子里面的一张。

“哥呀哥,俺听你话,都拿上。”

月幕捎着星光,凝结成眼里的画,还没有等石时闭上眼睛。屋外的门又响了,

“我的哥呀,你有啥话不能一次说完呀,是折煞我里呀”他不知道又有人来给他送钱了。

“哥呀,你说啥里,赶紧开门,”石时听出了张幂的声音,很快闭住了自己的嘴。

“赶紧进来,快呀,”

“哥,都这么晚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是前面几个月赚钱的钱,俺就不四六开了,俺们两个一人一半,俺是公平的。”

“能成,能成,这可咋好意思里,”

“俺哥说这话咋能行里,不是俺哥拉着货到处跑,俺们到哪里去拿钱呀。”

石时送走了张幂,小方凳上满满的红票子让他没有一丁点瞌睡了,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小伙子,长的蛮帅嘛”干裂的手只能摸摸钱和他自己毫无水分的脸。

群山跌浮,云雾缭绕,老树垂阴,人心不古。三个人,三条心,没有一个愿意去找到支撑点。

‘俺可告诉你,别看石安达是俺姐夫,俺和他不一样嘞,想着俺当年在你们村里做工的时候,他可没少拿俺的好处嘞。”石时依旧夹着纸烟,目光炯炯,隔一会瞅一眼张幂。

石时在月末去拉货的时候,偷偷听见那商家说多垫付了两万块钱给了张站长,他气急败坏,一路上方向盘一直赶斜,跑到后山。他给张幂挥了挥手,

“张站长,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俺刚刚去拉货的时候,可听见了,他们给你多给了两万元里,俺咋没有见到里。”

“你都多大了,还是个娃娃,整天毛毛躁躁的,有啥事情不能好好说呀。那钱俺是等下个月才给你呢,你急啥里。”

“你咋给俺不说清楚里,俺还以为,,,,,,”石时也有盼头,他要攒钱给自己买一辆车,再娶一个俊俊的媳妇。

当过官的人心都能藏住事情,石安达没有和张幂多说活。他一味的给自己赚钱,给自己拉商家,前几年农社部的商家几乎都认识他,作为一个比较爽快的大男子,人们多愿意跟着他干。

“好我的姐夫里,俺姐跟了你确实有好处,不愁吃不愁喝。俺以为俺姐掉进了金窝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才毕业不久想着你能帮我一把,俺就在农社部包了一个产业,说起来你是帮我,难道你就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吗?到现在了,还去想着法去勾搭我的客户,俺是瞎了眼了,才去跟你合作。”  

“娃呀,你还是太年轻,你以为俺就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醒醒吧。”

他们一如往昔还是去罐头厂,足足的铁三角金银铜项链,没有任何的排位和档次可言。

一道不知名的光猛然射进了张幂的心脏,罐头厂的上方有一个给压的机器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头上,半边脸顺带着眼睛被砸进了脑袋里面。厂里的人慌了,石安达的手不停的乱摸着,他想给自己一个安全的靠椅,可现在没有任何的办法回到几分钟以前了。

“赶紧,叫救护车,叫救护车,”石时的脸色通红,厂里的人都停下了工作,一时间厂房里的灯都灭了,奈何宿命使然,没有一盏灯愿意给这个孩子送行。

去往医院的路上,石安达告诉石时立马去关闭厂房,锁掉大门。一场和精力, 和时间,和本事赛跑的游戏就要停止了。

人们再次看到张幂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失明了,一方白布遮住了张幂的眼睛,半个脑袋已经严重变形,石安达一声一声叹着气。

“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怎么出事的,连你嫂子也不要说。”石安达瞒着自己的婆娘,

“唉,都怪娃自己不操心,走路都不爱看,让拉货的面包车撞在了身子面前,要不是俺拉到医院早的话,娃现在都见不到了,唉。”现在,他没有任何的本事,只剩下了点滴的懦弱和不甘。

村里的养老院成了张幂的栖身之所,不过,梦里的星辰大海终究是梦,没有方向,只能回头。 

“哥呀,咱不能再干下去了吧,最后要出事的。”性格里的弱点也许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能够救赎自己,胆小的石时怯弱的说着。

“怕甚哩,怕甚哩,天上还能掉下来一个千斤顶不行。”石安达的口气和他的心境一样大。

消息躲不过众人的双耳,很快,王春听见了村长石安达在后山还生产着罐头,她叫回了张总,显然石安达没有能力和众人再去争斗了。

“市场不景气,俺是顺着以前的路子走着呢,害怕咱们厂的罐头品牌让别人给抢了,你们反倒还怪俺,”

“叔呀,县里说不让生产了,过段时间等传染病好了再生产,咱们也不耽搁事情呀。”石安达是欠王春的,自然顺着她的路子。

两台机器,一条暗黑的生产线被迫停止。没有人能还上张幂的那双眼睛,几个月的打拼,尘埃落定。那颗老槐树下又多了一个“守护人”。



   



     一年又一年,老槐树作为村里的象征,承载着来来往往众多人的记忆,人们刻画着岁月的沧桑,不知多少个石桥河的一份子沾染过老槐树的气息,有人更加透彻,有人更加颓废,有人忠于黑暗隐晦,有人愿意满怀希望。

县里的卫生院都是些年纪轻轻的俊男靓女,多数人看到他们的双手都会问一句;“你看过病没有?”细皮嫩肉的肌肤,清淡如水的话语,让这些病人都害怕这些医生给自己误诊,往往忍着疼痛到处乱窜,‘给俺找一个老中医。给俺找一个老大夫’。

孩子们太想一展身手,男的少刮几次胡子,女的盘头带帽,时时刻刻要守护着苍老的心,不敢稍有愚钝。也到了谈恋爱的时候,打底衬衣,品牌皮鞋,油头中分,是他们飘过女护士门前的标配。这些女医生个个如花朵一般可望而不可及,小白鞋,黑丝袜,双眼皮,一年四季花裙不断,再加上那细腻柔软的声音,听了的人桃酥都会掉一地。

正安比他哥哥正福长得还俊,在县城里干活,没有几身像样的行头,会叫人看不起的。和他一起来县医院学习干活的还有同镇的一个女子朱悦,正安在中医科,朱悦在针灸科,隔着一层楼,巧的是在二层楼的对面,正安隔着窗户就能看见她,正福一周就要来按摩一次,恰好每次针灸的时候都是朱悦,一来二去,两个人情谊浓浓。

星辰明媚,微风不催,两人坐在医院对面的天桥上,目光都投向着正在亲吻着的那对男女,

“大城市里就是开放,一个个都爱的死去活来,他们真甜”朱悦的性格和正安相似,两人不大爱说话,却对那种甜蜜的爱恋向往已久。夏夜,人们走走停停,桥上的霓虹灯扑打在他们的脸上,洁白光泽的皮肤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是甜呀,俺以前也没有见过,你,你是为什么来医院呀,”

‘你是问我呀,我娘一直有病,哪里都看不好,我伯伯把我送到县里学医,说是以后给我娘看病的时候就能省不少钱呢,我是我家的独生子,也没有哥哥姐姐,我想着,来就来吧,这一学,就呆在了医院,几个月也回不去一次,我想着再好好干上几年,让我娘来县里好好治病。’夜色朦胧中,朱悦的哭声细细腻腻,她需要一个爱她的人,她需要一个顽强的臂膀来支撑起她的眼眸。渐渐地,她靠近着正安,盘着长头发的小脑袋找到了一个温柔的地方,

“唉,原来你也是有故事的,想来你也挺不容易的,俺看着你每天下班都晚,想着你在医院里住着呢,那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中医科找我呀。”

‘曹大夫,嗨,你叫曹正安呀,你是为啥来学医呀,俺们科室的姑娘每天都在楼梯口想看你一眼里。’正安羞涩极了,一抹淡淡的红从脸上渗了出来。

“不是,不是,俺还有一个哥哥呢,俺娘在俺们村里的罐头厂呢,俺小的时候,俺哥哥不小心掉进山沟里了,其实也不是俺哥哥自己掉进去的,是有人推俺哥哥进去的,那腿就少了一只,一直都在家里呢,俺是跟着俺那个中医伯伯在村里学习中医的,俺娘说非要俺来县里学医,俺就来了。你平时给俺哥哥还扎针呢,你咋就给忘了呢。”

“奥奥,你和你哥哥张的还真像,看起来没有啥区别一样,”

‘俺和俺哥哥是双胞胎,俺娘生下俺们的时候,俺爹没过多久就走了,说是去新城去打工上班去了,现在俺都长大了,俺爹也没有回来,兴许俺爹都快把俺们一家给忘了吧。’

‘正安,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别难过,以后有什么不愉快的可以告诉我,俺是你的知心姐姐喽。’

两人像是找到了什么慰藉,相互依靠着,桥上的彩色条幅扇动着,一下接着一下。疾驰的摩托车和商场的广播声混杂在一起反复描绘着城里的景色。

“俺娘呀,俺是佩服,还有俺娘腌制的沙塘桔可甜了,过些日子回家了,俺带给你尝尝。”

两人消失在桥的尽头,朱悦跟着正安的步伐,一步一步,在这座城市里寻找已经丢失了的心灵。

中午过后,太阳照常停在正安的窗边。这一天他要回家去了,坐在回村里的班车上,正安不住的往外看,土地催生着自己成长,他远远就看见了小时候经常和哥哥给羊拔草的小山,招了招手,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打着招呼,一年之中,沉寂在十二个月的惊艳中,正安走在村口的石桥上,向下看了看河水。

“呀呀,这不是正安呀,都这么高了,老听你娘说起你,婶婶好长时间都没有见俺娃了,啥时候给你娘带回来个媳妇,让你娘也享享福。”

“俺的婶婶呀,最近可好,俺是回来看看俺娘和俺哥哥,也不知道最近他们咋样,我不在的日子,多亏婶婶帮着俺家了。”

花大娘是看着正安长大的,藏在眼睛里的话有些潮湿,

“唉,娃长大了,春儿要享福了。”

“娘,哥哥,俺回来了,”那只大黄狗听见正安回来了,一下一下往他的身上扑。流泪的眼睛,澎湃激情的心脏,盘错在小院里的人你侬我侬。

罐头厂要开工了,王春又要操持小厂的日常,张总目睹了这几年王春靠着自己的踏实和苦干,让罐头厂成为了全县的金子招牌。

“春儿,我这次从老家回来的时候,看见俺们城里的罐头厂商现在进行产品研发呢,不管是生产流程还是灌装水品,咱们都是比不了的。目前咱们的资金还是赶不上的,你看有什么办法?”

王春明白越是走得远就越艰难,眼看夏天就要到了,她的心乱极了。

“张总,俺想着让这么发展下去也不对,要发展也得县里支持里,传染病刚结束,市场上所有的厂家都不景气。”

“我呀,是想把罐头厂交给你,你们还年轻,我也要回去了,出来混都好几年了。把罐头厂交给你我放心呀。”

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迷迷糊糊,局促不安。

“张总,张总,俺能行吗?”张总一走,王春似乎更加没有了依靠,她日日夜夜,起早贪黑,打着手电筒检查设备,走街串巷打听生意,甚至没有时间照顾正福,孩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娘呀,娘,你别太累了,要不爹会怪俺的。”

“你爹呀,娘想他,可你爹都多少年了,没有回来一次,娘也老了,干不动了。”

王春是母亲,更是一个父亲,宽大的臂膀是石桥河村的依靠,也是这个家的依靠。


    卷卷的心被击醒,王春的心蔓延着灰色的世界,她推着孩子来到了石桥河,河口边的人络绎不绝,人们都在感受夏日的清凉,流浪的人,渴望遇见停泊的港湾,幸好两个孩子的成长,让她在迷茫中邂逅了希望。

“大娘,大娘,大娘,你家铁汗回来了,铁汗回来了。”

王春不敢相信任何人的话语,“别和大娘开玩笑了。大娘都老了,”

这个世界没有和王春开玩笑,铁汗的确回来了。

幽暗,幽暗,他放下了挎包了,缓缓的跑去了王春的跟前,一样的暗香浮动在月光下。

“俺是铁汗呀,春儿,俺是铁汗,娃都长这么大了。”

这一次王春没有哭泣,她让正福叫爹,让孩子喊爸爸。

“爹,爹,”王春的心头召唤着铁汗,九天的孤云从来不甘愿独来独往,她厌倦了别离,不想去重置几多思绪。

“娃呀,娃呀,都是爹错了,让俺娃受了这么大的难呀,”

“俺和娃都等了多少年了,你才回来,石时说你在县城里,俺不知道找了你多少次,俺就是没有找到你。”

“说起来,俺已经好多年没有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了,俺在新城,干活干到了现在,从小小的工人,到工头,再到经理,最后干到董事长,俺就想回来给你和娃有个交代。” 

“俺对不起呀,对不起你,对不起正福,俺娃的腿是这个样子了。”

“不怪俺娘,不怪俺娘,”正福胸怀的城,早已被长河的浪将冰渣淘去,没有愁怨,没有飘雪。

三年后,人们目送着石安达躲进了自己的坟墓,他生命的旅馆就此打烊,街角的老头老太太伴着微风,

“唉,作孽里,做得坏事太多了,人呀,还得自己一步一步走。”人们站在老槐树下一年又一年,半生花开自在行,寻找的是一份安宁。

正安结婚的那天,刚好赶上村里一年一度的石桥宴,正福特意爬在地上,手捧着身下的泥土,回想自己当年的承诺,他亲吻着大地,呼喊着石桥,虔诚的守望着故乡。

石桥河是残忍的、孤独的、伟大的、无私的,他的一切都在茫然飘荡,或许从未存活这天地间,石桥上头的灯不知照向何方,等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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