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花

难忘木瓜打铁花

镜 翁

每逢观看打铁花、是儿时最难忘，最激动的时刻。第一次看打铁花是一九五七年元宵节后正月十六晚上，我七岁。打铁花的人，那一刻就是心中的英雄,认为他们玩的是“金星”。所以，我在十四岁就参加了到了木瓜城打铁花的队伍当中。

木瓜城的打铁花，有较高的技术含量。实施打铁花的人，都是由铁匠、锢漏锅匠、银匠、铜匠等金火匠人中的熟练人员组成。最基本的技术要求就是能做到左手灵活使用铁钳子，夹住已经融化了的生铁团块抛起来，右手熟练地配合击发，才能实施打铁花。

在那百废待举，物质条件相对匮乏的年代，木瓜城元宵节如果没有唱戏的正月十六，举行完躖瘟神之后，就什么文艺形式也没有啦！困难时期只有不算盛大的庙会，也就没有了夜戏。

十五晚上，怎么说也有庙会，尽管时间短、规模小。十六夜晚就与平时没啥区别了。匠艺行中的年青人还是心不甘呀！就自己组织起来打铁花。

那时候的木瓜城有十多座铁匠炉，包括乡下有几十位铁匠。还有五、六副担子（工作单元）的锢漏锅匠、银匠、铜匠。也为了正月十七出工有个好彩头，只要是十六没有唱夜戏，就会在正月十六晚上奉献一场“打铁花”表演，就等于是敬神，所以参加打铁花者也是非常踊跃。而且观看打铁花的人众与元宵节夜间也差不多。

对这几行家里供奉太上老君的金火匠艺人来说，打铁花基本没有什么成本。废犁儿面、烂铧子的生铁块不值什么钱，木瓜阳洼后炭窑的煤炭热值很高，只要有风箱给炉子扇风，即可融化生铁，打铁花者只是奉献力气而已。特别是年青的匠艺人乐此不疲，老师傅也很乐意帮着煽风箱化铁。

木瓜城打铁花，与国内其它地方的打铁花比较，更具观赏性。因为它是真正的“打铁花”，而不是“抛铁花”。

正月十六后晌，这些各行业金火匠人们就在原上、下校场、学校操场东西两侧临时安置好十来盘化铁炉，市民们就知道要打铁花了。

记得那些年元宵节期间大部分都天阴，夜幕黢黑。天完全黑了以后，很适合观赏打铁花。

木瓜城的铁花是这样打的：天黑以后将炉子生着火，一盘简易炉子一至两个人负责用风箱鼓风和融化生铁块，一盘炉子同时投入十来块生铁，用了再加，可以供给三至五位击发手实施打铁花。

实施打铁花者必须具备熟练左手用铁钳子的技术而外，每人手执一根二尺多长的小木板或者找一根镢把粗的柳木棍，前头上砍出一小段平面即可击打融化了的生铁团。

负责融化铁块者都是老师傅，拿钳子将准备好、将筷子厚的小块生铁放入融化生铁炉中加温，烧到正好融化但不流淌、还能成块之时放在炉口。实施击发打铁花者将烧到将要化成铁水时候的生铁块用钳子夹起来，转身面向无人的操场中心。将铁水块抛起来一小段，再用木板向操场方向的空中击打，最低的高度也会超过玉帝楼，足有三层楼高，最高者可以打到现在五、六层楼那么高。

不规则同时有三、五个人打铁花，整个儿操场上空就全成了铁花飞舞的世界。融化的生铁被木板一击，加快了展开速度，比抛洒铁水速度能快好多倍，足有几分地大一片发白的铁花，光芒更亮。

夜间看上去打出的铁花更像一个闪烁着金星的巨大棉花球。然后在棉花球中心飞出来的是一颗向上逆行的流星，带着数不清的闪光银线飞向高空，美不胜收。生铁块到顶后又变成一个火流星，闪着红光跌落在操场中的某个位置。

如果落在人群中也不会有危险，因为火红的小铁块可视，人们完全可以躲开。但落在人群中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因为不可能打到人群里面。

校场东边连打几发，西边又打，整个儿上、下操场的夜空十分壮丽炫目。放眼全中国的铁花表演中，可以说木瓜城铁花是打得最高的。还因为铁花是击发产生，其高度要比抛撒铁水成花高得多；一个抛洒铁水粒子就足可成百倍分解铁花，成花速度更快、原子粒更小，颜色有白有红，还能打出流星那样的银线，更富于变化，铁花闪光更亮。所以，颜色也更闪烁、更亮眼、更具变化与观赏性。

但操场中肯定不准有人，因为木瓜铁花不是由铁水产生的，每次击发总有一块铁芯子要落下来。铁花因为打的高，不等落地早已经没有温度了，但铁芯落地时还是通红的，如果落在人身上或者柴草垛上也会有危险。

在那个相对贫穷、文艺食粮匮乏的年代，观看打铁花的人还是挺多的。那个年代人工不算钱，只图红火、吉庆、欢乐。一般都要打到观众开始散去的时候才会终止，大约接近半夜。

因为父亲就是锢漏锅匠，府谷有句俗话说：“铁匠翻转手，养活七八口”，说的就是左手使用钳子的本领。我家虽然在乡下，从小就熟练掌握了左手使用钳子的技能。十四岁时，看到要打铁花了，就到城里的拜娘娘（父亲的师母）家蹭一顿饭，赶完会就主动参加了打铁花的队伍，而且还特别有兴致，总是担纲击发手。还曾经参与过孤山正月二十六日夜间的打铁花。后来出手当匠艺人干活儿，时不时在农村天晚了也打上几板，用打铁花和道书为手段，调节气氛、拉近与顾主的关系。

府谷人更没必要羡慕现在电视上全国各地的所谓打铁花表演，比我们当地的打铁花艺术表演相差很远。府谷的打铁花更具观赏性，而且更安全，因为击发以后，铁花离打铁花者已经很远。

不敢说“打铁花”这个名词就是来自府谷，但应该与府谷的打铁花形式一致。因为目前看到其它地方的打铁花，实际上是铁水融化以后“抛洒”铁花，并不符合“击打”铁花的原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