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老狗

很多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一段刻骨铭心的事，不管自己的人生发生何种的变故，这段往事，一直在自己内心深处，隐隐作痛。它或许是关于一个物，或许是关于一件事，亦或是，关于一个生命。每当你在自己的人生路途上短暂歇息，回首往事时，那段早已尘封在岁月角落里的记忆，便会蜂拥在你的脑海。你如何，以何种的方式，面对它。

那是一条老狗，具体的年岁，早已记不清，只知道，从我记事开始，它便圈养在自家的庭院里。每每过节时分（当然，以春节最为热闹），家中的客人，便会齐聚在那方寸大的客厅里，吵闹，喧哗，还有自家带的小孩儿，在庭院里打闹，嬉笑，玩耍。那条老狗，并不像其他的狗一般，见到陌生的人，便会拼命的撕扯，犬吠，当然，这本无可厚非，毕竟从几百年前，或者是更久，人们便开始训养这种动物，把它当成看家护院的好伙伴，然而，但当主人邀请宾朋好友到家中观赏做客，共把酒于花前月下时，犬吠自然也就成了主人和客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庭院里的那条老狗，尤其是以过节时这般，会显得相当的平静，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便倍加的喜欢这条老狗。当然，也许是因为年岁老矣，经不起折闹翻腾。总之，节日时分，我和亲戚家的小孩子们，总是会在那条老狗的小窝旁，玩起捉迷藏，它也总是会把头压在两掌上，呆呆地，看着我们在它面前跑来跑去，着实显得可爱。

在家乡地震的第三年，我清楚得记得，那一年，那条老狗，产下了两个幼崽，打小时候起，我便特别喜欢一些小宠物，如是在家的四周或是庭院看见一些阿猫阿狗，于我而言，更是一个喜讯。或许是因此，父母便把两条小狗都留了下来。此后，我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拥有了两个诚挚的小伙伴。每日，天还蒙蒙亮时，我便起床，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些简单的早餐，或许会是两杯牛奶，或许会是一些前日吃剩下的牦牛肉，渐渐，久而久之，我便将其视为我的一个重任。

在那段岁月斑驳的时光里，两个小生命，惊喜地降落在我人生的节点上，陪我走过很长的艰难岁月。每每遇到扰心乱性的事时，我都清楚地知道，在这无恒的世间，有两个小生命，会陪伴我，走很长很长的路途，哪怕前路布满荆棘，满眼尽是无涯的沟壑，都有结伴前行的勇气。

抗争救灾结束，所有民房都相继建成，我和家人，搬进新房，这于我们而言，是一个新的幸福起点，一起的，还有那条老狗。两条小狗相继被父亲的同乡故交领走，说是牧区需要，总之是在一番苦口婆心之后，不见了踪影，这于我，无异于晴天霹雳。但在很多天以后，我也便慢慢想通，藏獒的归宿，或许不是噪杂喧哗的城市，而是那广袤无垠的草原，在那里，它才能感受到它的祖辈的风华，那才是它们的栖息地。原始的兽性，虽然常伴随着批评指正的声音，但那毕竟只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牺牲品，然对于世间其它的生灵，“兽性”是处世立身之本，所以有时候，尊重与理解，让其回归自然，并不失为一计良策。我如是想，心理也便得到一丝慰藉。

抒写到这，我便要详述那条老狗最后的生命历程，这也是我闲笔下缀的原因，也是那段时光里，最黑暗的记忆，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还是和当初一般，深怀愧疚、自责，但再多的言辞，都洗脱不了自己的罪孽，只有用这迟钝的文笔，记下自己的心路历程。

那是一个闲暇的午后，已是搬进新房的数周之久，那条老狗被安置在一个二层式的狗窝里，这本是两只小狗和老狗一起的窝，小狗住一层，老狗则是二层，两只小狗在被送人以后，便只剩下老狗。那天，家中的大人在这阳光和暖日子出门闲逛，我独自，坐在家中看喜爱的动画，不知是过了多久，外面是一番急躁的犬吠，铁链在地上来回的摩擦声，撞击声，所有，都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出现，但我早已沉浸在闪转急缓的画面中，哪顾得上外面的喧闹。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所有的喧闹逐归于平静，渐渐，所有的吵闹声，都难觅踪影。有时候，所有的不幸，都在那么一瞬间出现，而一瞬间，过于短暂，甚至是引不起任何的注意。当我看完动画出门呼吸新鲜客气时，那条老狗，被铁链吊在栏杆上，没有丝毫的生气，起初是完全的不在乎，但当我靠近，准备亲昵地给它顺毛时，才发现，那条老狗，已经没有了呼吸，四种僵硬，吊在半空。我清楚的记得，那条老狗，是因为攀附狗窝的二层时，不慎从栏杆处跌落，但因为圈养的绳子不够长，便凭空吊在那，最后断气，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么一瞬间发生。当时的我，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一滴滴眼泪，滴落在那已经开始泛白的狗毛上，如果当时听到声响的我能够出门探望，也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也许我会慢慢的解开它的铁链，也许我会亲昵地给它顺毛，也许明日的太阳和暖得升起时，我还是能够听见那熟悉的犬吠，但，所有的一切，过去了，也就无所谓也许。

笔落至此，太多的话语，太多的感悟，太多的泪水，在这苍白的文字，显得那么无力，稚嫩的文笔，或许未完全记下所有的一切，但从那以后，我再没养过宠物，尤其是狗，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这或许看着草率，甚至是幼稚，但那条老狗，曾经陪伴我，给予我的回忆，到最后是如此的悲剧，这之间，悉数得以携刻在脑海里的岁月，都似乎是在告诉我，你自己所喜爱的事物，甚至是生灵，都需要对其担负责任，并予以足够的尊重，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不能确保你能够很好的保证它的存在。

生命的可贵，无谓于处于食物链的哪端，万物有灵，不管是渺小如虫蚁，庞大如猛象，尊重万物，是我们生而为人应当谨记于心的。这也是那条老狗，陪我走过短短的人生路途，陪我走过成长的必经之路，在那段孤独的岁月，给予我所有的欢乐，给予我所有的回忆，而后在不幸发生的一刹那，教会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