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无声》

月夜无声

 月亮是生命的尺度，有时盈，有时亏。

       ——鲁米

恍惚间，又到了一年的中秋时节。

夜晚，独自从办公室出来，带着满身的倦意走在月色朦胧的林荫小道上，看着那碎满一地的月光，才发觉，夏天一过，树丛中慵懒的虫鸣，枝丫上独自绽放的玫瑰，便在这萧瑟的朔风里，逐渐凋萎了。

此刻，月色如霜，月光透过枯瘦的枝丫，落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看着，想着，或许所谓成长，就是一个离精神故乡越来越远的过程。再看到现实里我们的那些窘态，我想，其实生命是娇弱的，是易碎的，易盲从，易无聊，易固化。但当夜幕缓慢地落在这片土地上，那轮明月，便悄然无声地悬挂在远方的穹顶，它温柔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用泛着柔情的月光轻轻地拭去游子的泪水。它像母亲，每当我失去睡意，在沉闷的夜色中胡乱挣扎时，便悄然而至，用轻柔的素影，共浴在朗朗的月华里, 至此生命里总有一捧清辉, 遇苦涩以清明，遇干涸以泽润，遇暗沉以皎白，遇绝境以再升。

“爷爷，为什么到了夜晚，月亮才会出现呢？”

“孩子，月亮并不是到了晚上才出来，它一直都在穹顶之上，那一颗颗闪耀着光芒的星星也是如此，它们是我们的祖先，是我们的父辈。看，东边那一颗最为闪耀的星星，是你的祖父。他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思想的人”

“那为何他不在爷爷身边，而去天上当星星呢？”

“傻孩子，我们每个人，都有离开亲人的那一天，但离开并不是真的离开，而是永远成为天上的一颗星星，它会永远看着你并保佑你”

今夜，看着那一轮明净的皓月，我想起小时候，和爷爷在牧区放牧时的对话。那时候因为还没到学龄，父母将我安置在爷爷的身边，而爷爷则每天都会带着我翻山越岭去寻找在山谷里走失的牦牛。这也是我当时一天中最为开心的时段，我可以跟在爷爷的身后，东玩玩，西跳跳，渴了累了就闹着要休息会儿，这时候他便会从衣袖里拿出各色的糖果，而我也会因此而高兴一整天。后来一零年玉树大地震，爷爷为了救助一位被困在土墙下的人，毅然进入了最危险也即将坍塌的土房子中救人，但因为土房子经年失修，再加上地震那天暴雨如注，转眼间，土房子轰然倒塌，爷爷便永远消失在了弥漫的尘土中，只留下惊慌的人群四散逃窜。当父亲和亲戚终于在废立的颓墙下找到爷爷时，却早已没有了呼吸。

那一晚，因为害怕地震的余波会再度袭来，所有的人都露宿在了外面。我依偎在母亲的怀中，看着天上明澈的月亮，在它身边，有一颗异常闪亮的星星，想起与爷爷在牧区的点点滴滴。年少的孩童，就那样躺着，在皎洁的月光下，盯着那颗闪耀的星星一夜未曾合眼。

月夜无声，秋意盎然，我漫步在夜的寂寥中，终于在明澈的碧华里找到了一颗略微暗一点的星星，想起自己这几年星夜兼程地赶路，月缺月圆，盈亏更替，却总有闪耀的星辰点缀在旁，默默地庇佑着平凡的个体，心怀感念，只道声“珍重，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