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夜晚，不知何时，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头疼，睁开惺忪的睡眼。摸索着打开手机，才恍然发现不过是凌晨四点多。关闭手机，许久，望着那空荡荡的天花板，用手触碰眼角浅浅的泪痕，才想起，那些发生在梦中的事。

是一片辽阔的草原，到处盛开着艳丽的花朵。踏着轻盈的步伐，我拿着一叠稿纸，看着这片土地，那些花儿，以及每一座小山丘，很熟悉，却又很陌生。远处的白塔，还有那座煨桑台，我想起那是家乡的某处圣地。小时候，会与父亲经常来到此处，通常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去转经，去祭拜。但如今，却只有我一人，而且是在梦中来到这里。终于，在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的穿着，他缓行的步调，都是那么熟悉。好几次，我想喊出来，但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我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想追上前。但当我越靠近他，却又感觉距离在不断变远。我看着，跑着，但背影却在不断的变小，直到那个人，从白塔绕过去时，消失在了它的后面。我停下脚步，失落地望着远处，或许是一种错觉，或许是一份“念想”。

爬上一座小山丘，席地而坐。将那一叠稿纸放在身旁，望着远山与薄雾，时间好像从未来到过这片这片土地，它是如此美丽，好像出现在蒙太奇的滤镜中。当阳光穿透云翳，挺拔的树木，低矮的灌木，镶嵌于上的花朵，四散飘落的湖泊，每一种景物，界限都变得模糊，变得柔和、梦幻。轻轻地躺下，望着那犹如克莱因蓝般的天空，终于，我知道了自己身处梦境的最深处。但此刻，我闭上双眼，只想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

“写得真好”。

我猛然惊醒，看到身旁坐着一个男人，翻阅着我带来的稿纸。他的声音，他的目光，他的面容，还有他穿着的衣服，一切都再熟悉不过。思念如泉水般涌出，我想喊出那声亲切的称呼，但声音在此刻变得异常的凝滞。

“阿爸”， 终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喊出了那无数日夜思念的名字。

他用手轻抚着我的脸，即使是在梦境中，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中所饱含的温柔。

“变瘦了，也长高了。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们了。”说着，他出神地望着远方，眼神变得暗淡。那是一种我无法领会的神情，很多情感交融其中，愧疚，自责，也有一份坦然。

在梦境中，时间如潺潺流水，无声地流逝而过。交谈许久，当我站起身，再回头看，才发觉我的身高已经和父亲一样。正如此刻，明媚的阳光略微暗淡，与四散的云朵相映成红。所有的景物消融在朦胧的夜色中。而在山头的另一边，一轮清雅的素月缓缓升起，照耀在这片深沉的土地上，霎时，所有的一切变得分明，花朵的颜色虽然失去了光泽，但变得那么清秀，挺拔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中，枝叶上多了一层轻薄的银砂。四散飘落的湖泊，在夜色中抖动着单薄的羽翼，轻盈且明亮。

望着远方，突然想起苏轼曾说“视其不变者，则无与我皆无尽也”。心绪顿时明朗，再回头看时，父亲正向远方走去。我意欲追赶，但他突然转过身来，还是那种眼神，饱含着爱与柔情。许久，父子二人对视，一切都在无言中明了。回过身去，他坦然地行走于这片土地，我不知道将要去往何方。但月色盈然，远方的远方，也将是我的归途。那就在远方再次相见，如今，只道声珍重。

从梦境中醒来，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眼角的泪痕让梦境变得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