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山间的落日,它给人以震撼之感;我见过大海上的落日,它给人以寥落之感;我也见过都市的落日,落日常常在高楼大厦间消逝,人们还没有来得及遐思就不见了,它给人以匆匆之感。说真的,这些落日都没有我家乡的落日那样给人以温馨,令人回味无穷。
我的家乡位于著名的绿草荡边,稻田肥沃,沟渠众多,村庄随着乡间小径随意延伸,蒲草堆和小木船成了家乡典型的风景,编织蒲包和弄船捕鱼成了家乡典型的“劳动”,家乡里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不会游泳的,没有不会撑船的,更没有不会编织蒲包的。
初夏时节,端午前夕,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孩子们撑船到绿草荡里采摘芦苇叶,准备端午包粽子用。在我们兴奋了几个小时之后,太阳也渐渐收拾起最后的温暖,准备回家了,我们也撑船返航。落日好像平铺在湖面上,红彤彤的余晖里,我们划着船,行进在落日里,像木偶戏中的表演,更像夸父在追逐着落日。我们轮流撑船,一路欢笑,一路欢唱,就连落日也像受到了感染,陪伴着我们迟迟不肯早早离去。
夏日傍晚,落日西陲,还有不到一丈高,就要落在宽阔的涧河里了。放学的我们,走在涧河边上,恰逢涧河里有捕鱼的渔船,渔翁划着小渔船,用细长的船篙轻点河面,一只只潜水捕鱼的鱼鹰在涧河里时沉时浮,补到的小鱼虾被鱼鹰吞噬,若是补到大一些的鱼了,渔翁立马会用竹篙轻勾住鱼鹰的脚,将其拖到船边,提起它,用手轻捏鱼鹰的颈脖,鱼鹰立马会吐出大鱼,这时渔翁会拿出一尾小鱼塞进它的嘴里,再将鱼鹰放入河里,让鱼鹰继续潜水捕鱼。我们跟着渔船前进,行进在落日里,也行进在相呆的兴致中。
放暑假了,在屋外树荫下编织蒲包是孩子们最主要的任务。然而,天气炎热,孩子们总喜欢到水里畅游一番,然而再继续劳作。那时,日头还比较高,但水码头却热闹起来了,凫水的孩子也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们也越来越多。几十分钟后,不知是谁喊道:“快上来,蒲包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于是,水中的伙伴们就陆陆续续地从水里走到岸上,裤头湿漉漉的,也有光着屁股的,大家嘻嘻哈哈地回到树荫下,继续做蒲包。
落日了,余晖透过密匝匝的树叶洒下来,但光线渐渐暗了下去。不高的烟囱里开始溢出炊烟,邻居家的收音机里又传来刘兰芳播讲的长篇小说《岳飞传》。一位孩子说:“叔叔,把收音机拿到这里来。”一会,邻家叔叔来了,刘兰芳老师的声音清清楚楚。于是,树荫下立马又成为一个“战场”,成了夏日落日里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秋天来了,农人们的大忙之际也来到了。大场上,机器轰鸣,农人们忙着脱稻穗,忙着堆草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一晃,太阳就快落在草堆顶上了。农人们在红红的落日里收着稻谷,用板掀轻扬到高空,借微风吹走空瘪的稻壳,微笑的脸蛋,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落日的披肩很长很长,勤劳的人们走在色彩艳丽的披肩上,或担水浇蔬菜,或手舞锄头翻耕着菜畦,种下一畦畦绿色的希望……
落日时分,我大多数是在院子里的小方桌上摊开课本写作业,父亲则在一旁擦拭着煤油灯罩。余晖透过院落,洒在我们父子的身上,微红的光线里夹杂着微黄。父亲专注的神情,右手食指和中指裹挟着一块软布,伸在灯罩里,来回地擦拭着,不一会,灯罩就光亮如新。我也正是在父亲的擦拭下茁壮成长……
落日很美,落日也很悠长。落日的温馨不知何时积淀在我记忆的深处,陪伴我跋山涉水,陪伴我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