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在乡下的我真正地开始放飞自己。在一处田野边,一片长势喜人的蚕豆吸引了我。蚕豆开花了,白中有黑、微微泛着淡紫色的蚕豆花,像蝴蝶,像眼睛,清风里摇曳着身姿,和我这个多年没有回乡的“游子”打招呼。
蚕豆花开,田野美景。清代名人汪士慎有一首《蚕豆花香图》的诗:“蚕豆花开映女桑,方径碧叶吐芬芳。田间野外无人爱,不逐东风杂众香。”望着这些“田间好色秀新妆”的蚕豆花,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那些积淀在我记忆河床里的有关蚕豆的故事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
初夏时分,蚕豆豆荚胀鼓鼓的,悬挂在豆枝上,引诱着你,挑逗你的眼。有一些早熟的蚕豆荚被我们这些眼馋的孩子摘下来。轻轻剥开豆荚,扁平饱满的蚕豆,泛着绿光,戴着一道弯弯的嫩黄色的小帽子,躺在柔软的轻纱里。这些嫩蚕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对我们一帮小鬼来说,是绝对的美食。很馋的我们,有时直接吞噬嫩蚕豆。轻启嘴唇,慢慢咀嚼,一种甜丝丝的气息,沁人心脾。
那时,家乡耕地较少,长蚕豆的空地也不是很多。于是,在蚕豆初熟时,我们几个常常偷摘。尽管收到大人们的责骂,但我们也感到美滋滋的。后来分田到户了,每家都在田头沟边栽种一些蚕豆,供家里食用。
我们将剥好的蚕豆用水煮熟,用针线从豆子的中间串好,像僧侣佩戴的佛珠。我们戴着“蚕豆项链”上学,玩得好的发几颗,同桌的发几颗,如有想吃讨要的,也不吝啬,给几颗。在慢慢的品味中,体验日子的惬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蚕豆渐渐成熟。蚕豆戴着的一弯嫩黄色的眉毛在慢慢变黑。这时的蚕豆身体还是有点柔软的。大人们在田间地头用镰刀割一捆回家。我们孩子利用时间剥蚕豆。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新蚕豆之嫩者,以掩芥菜炒之,甚妙。随采随食方佳。”袁枚所说的“芥菜”,我们乡下很少见,但是我们几乎家家都有腌制的咸菜,咸菜烧蚕豆,真是好搭配,常常可以多吃一两碗稀粥。
也有用蚕豆米烧汤的。将蚕豆米剥开,用清水稍稍泡上一点时间,然后清洗干净,备用。再准备一两只鸡蛋(或鸭蛋),将蛋清和蛋黄在碗里搅均匀。放蚕豆米入锅,倒油,加水,待汤水煮沸几分钟后,将蛋液均匀地放入锅里,在适当地放点食盐、葱花等,一道蚕豆蛋花汤就完成了。
如有人家没有长蚕豆的,大人家毫不吝惜,割一些给左邻右舍尝尝鲜。用大人们的话说,这东西不值钱,大家吃了才叫开心。
待蚕豆完全成熟时,乡人们便开始收割蚕豆。在放学之后,在庭院里,我们便开始剥蚕豆。有一首诗写得真好,说:“粒粒青豆裹轻纱,质朴无华走天涯。腹内真情流眼底,不需人问已归家。”剥好的蚕豆,对我们孩子来说,可以用来做“赌资”,我们用“石头剪刀布”来赌输赢。对于大人们来说,收获的蚕豆是很有作用的,经过烈日的曝晒,蚕豆便被装入坛子里,或是装在袋子里,且要封好口,防止返潮生虫。想要吃时,随时可以取出一些,清洗干净后在锅里翻炒,然后放水、十三香、盐,蒸煮,待出锅时再放入点蒜泥、葱花等,味道很不错。也有人家将蚕豆从中间劈开,剥成蚕豆米,用来烧汤。
进入初中后,我读到鲁迅先生的小说《社戏》,我当时就惊讶了,小说里的“平桥村”怎么和我的家乡“头桥村”那么相似?小说中的阿发等人偷蚕豆煮着吃,我们不也是有过吗?读着文章,我感到很自豪,大文豪的文章,将我们的蚕豆写成经典了。
现在,条件好了,蚕豆可以四季都能吃到鲜嫩的,而且含有蚕豆这种食材的美食日益增多。小小蚕豆,演绎出丰富多彩的美食文化了。
望着眼前开花的蚕豆,我似乎闻到蚕豆的悠悠香味。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