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诱惑

北方的诱惑

文/履坎

北方的冬天是漫长的。

秋天一过，北风就开始刮起来。便到处是残黄的叶子可怜地飘飞着旋转着，直到在一个傍晚聚在角落里不动了。第二天一早，静静的，树枝也不动，昨夜谁无意泼在门前地上的水，竟是薄薄的冰了。于是冬天就这样悄悄地来了。接下来就是那北方平原上的雪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个漫长的雪季。第一场雪到来仍让人吃惊。那往往也是在一个早晨， 醒来便听到门外谁在喊，起床拉开房门，就惊呆了。

“好大的雪！”

到户外去，那最早领略了冬的原野该是不同于昨天的另一种景色吧。

走在冬的小镇的巷子里，便感到清冷和悲凉。即使雪仍在下着，也是无声的。屋顶上是厚厚的白的压抑，全不是雨天檐下滴滴哒哒的奔放。忽然风把雪吹起来，呜鸣响，也是一种深沉的氛围。冬是严肃而寂寞的，北方平原上小镇的冬尤其严肃而且寂寞。

这样地想来，北方小镇冬的负荷似乎太沉重了，使人巴望着替它分担点什么；这样的想来，北方小镇的冬是一种悲哀，而不是春的热烈、夏的明朗，甚至连秋的忧郁也不是；这样地想来，严寒中似乎又有了一些压抑的感觉了；这样地想来，希望这悲哀的雪巷缩短些，马上就是尽头……

终于走出雪巷。曲曲折折的悲哀剩在身后，眼前就是雪原了。张大眼睛极目远望，仿佛突然地目及天边了。然而连寒冷的空气大概也耐不住这白的辐射，周围笼了凝滞的烟雾一般，远处是看不见的。刚才那看到的天的一角也许是乍出雪巷的幻影。揉揉双眼，看到的仍然只有那单调的虚无的梦一样的白色。那不忍再看的缥缥渺渺茫茫皑皑的气势会让人透不过气来。也许马上会有一轮旭日从天边跳山来，或有一束阳光射在脚下，然后就是那散落雪原的无数亮晶晶的小太阳。也许身后楼房屋宇错落起伏，以及水塔高高矗立到半空的小镇会如一副有着无边的粉白白净的逆光照片，展示出它那无比神奇的魅力。也许这时早已等得焦急了，然而仍然会想要找一个什么词来形容一下这北方朝阳下的雪原。当然，也许搜刮枯肠，最后也不得不终止这份奢望。

我就到了这北方雪原的边缘了吗？

我曾伫望过大西北的雪山，那男子汉巍峨的屹立中透出几分严父的慈详；我曾流连于杏花春雨的江南，那南国的雨的迷蒙，那雨中花儿的粉红的倩姿，很能使人想到女性的灵秀、美好和温柔。而这北方的雪原却是坦阔的。虽然坦阔，却难以把握它的性格，难以捕捉它的灵性。这太大的雪原也许冷得严峻，但它白得虚幻白得温柔白得诱惑。虽然诱惑，但你自己也许并不愿走进去。那毕竟是一种孤独。一定的。若是有情人同行，即使是初恋，也会走进去，走进这白的虚幻白的温柔白的诱惑之中去。在这坦阔的雪原上共踩出两行离得很近的脚印 ，共编织一个洁白如雪的爱情故事。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会被净化，被陶冶，并能领略到这白的诱惑中所蕴藏的某种东西。呵！这北方的雪原。

这北方的雪原上竟没有一行脚印，也没有一片儿异色。我不忍心自己一人去踏破北方的这种意境。我终于只有孤独地久站在雪巷与雪原的边缘。男人的孤独……

北方的冬天是漫长的。

再来的时候，已是这雪季的末日或另一个季节的开始了。

仍是那小镇弯弯的巷子，仍是巷外那显得高远的天空。经过了漫长的冬天的小贩们的吆喝，不再是那种压抑的沉闷了。太阳朗朗的，虽然还没有它那暖暖的威力。风儿虽那么料峭，却开始送来华北平原黄褐色泥土的湿濡濡的芬芳。北方平原上的冬天来得突然，去得却并不舍弃自我。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就是这样地，我走向原野。融了雪的原野裸露得慷慨。我伸胳膊，打哈欠，吹口哨，很想躺到地上打几个滚儿，还想爬到树上再跳下来，抖掉周身的不舒服，那才叫痛快。我在那虚幻白的苍白的诱惑里凝视着裸露的原野，静听着小河流水淙淙 ……

当然，我知道这北方原野的大书并不是很容易就可以读懂的。

采来一株小白杨，捧在掌心。仔细看时，竟友现那小树上已蠕动出一粒小小的嫩芽了。愿这北方原野上有我亲手种下的一棵小树，愿这北方大地上有我编织的一片绿荫。我培植小树，我营造生活，我做一个生长的梦……

不论是冬天或者春天，我的小树，都会招唤北方这自由的风，都会告诉我那北方的诱惑。（161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