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物质匮乏,孩子们逢年过节也没有什么花样的零食。而味道酥软,口味独特的麻花成为绝佳的美食,满足了我和伙伴们肚子里的小馋虫。
进入腊月,母亲便会与邻里的姨们聚在一起铺排张罗着下油锅炸麻花的事。大凡是五、六家搭伙,提前半把月开始,今天是张家,明天轮李家,日程编排的紧打紧。白天各家忙自家事,下油锅炸麻花通常会安排在晚饭后进行。主家事先要把实用油加热冷却后,再将油和水慢慢加入面中,反复揉至成面团,待发酵。只有让面醒充分了,炸出的麻花才好吃。这里的学问还挺多的。虽然面(需精道的)、油、白矾、盐、苏打水、芝麻都按比列调和,但每家最终炸出的麻花味道却不尽相同,有香酥爽口的、有硬格叭响的、有微甜的、有略咸的,都是掺合着自家的风味。
夜晚,外面寒光月影,屋内热火朝天。案板就放在土炕上,女人们围成一圈,有双腿跪在炕上,身子前弓,一前一后用力揉面的;有双腿盘坐,消停自如,一团面却在灵巧的双手中搓成了粗细均匀的一根细绳,经过甩、对折成两三股,再旋转、合成一根麻花辨。不甚懂事的孩子们夹杂在大人中间叽叽喳喳吵闹着,时有被大人揪住,示范着让其在地上跑腿打杂。灶膛边的油锅旁则是一个干活利索、富有下厨经验的男人负责炸麻花。母亲通常会在灶后的大锅里一边煮肉,灶前的油锅里一边炸麻花。这时候,婆姨们避开小孩说段子的起哄声,孩子们偶而发出似懂非懂的疑惑声,笑声,吵闹声,下油锅的滋啦声,麻花出锅时飘出来的绵香以及空气中弥散着煮肉的香,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奏起了一首欢快的曲。
深夜至十二点,曲终人散。母亲会趁着热油锅,把过年要用的豆腐、红薯、花生米、玛莲等一一炸好。暗黄的白炽灯下,烟雾缭绕的小屋里,母亲蹲在灶膛前,弯腰前倾,神情来不得半点马虎,不厌其烦地把余下的事一一打点妥当。这时,我是插不上手的,我会在旁边陪着母亲,边读着琼瑶阿姨的爱情故事如痴如醉。偶而听得母亲一声低语呼唤,一抬头,母亲早已怜爱地撕下一小块熟肉塞到我的嘴里。嚼着肉香,口角边流着油渍,沐浴着母亲的疼爱,都化为一颗大白兔奶糖甜到我的心底。
第二天,炸好的麻花早早就被母亲用竹篮装好,高高悬挂在屋里前梁上。孩子们想吃的时侯,只能眼巴巴瞅着,心里划算着,趁大人不注意,脚下垫只板凳,踮起脚尖,抬起脖子,拉长胳膊,努力地摸到一根,窃喜如获珍宝,迅速地钻在无人的地方,乐滋滋地咬着香酥可口的麻花,好不美意。
随着时光的飞逝和社会的变迁,如今,包容与疼爱我的人已经老了,步入中年的我也担任起养老顾小的角色,承接了母亲的慈心温爱,但工作节奏的加快和日渐负重的生活不知从何时起过年已被我乏味地看作为一种负担和累赘。当我穿梭在种类繁多、外形不一、色泽不同,琳琅满目的食品堆里,一兜篓麻花,一提溜熟肉时,少时那份由纯真,简单和快乐的美好回忆酿酿而成的麻花味道,又怎能叫我忘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