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业余户外运动爱好者。喜欢用心探询生命的秘码和人生规律。立言用余生:走遍家乡的山山水水,因而也遇见到鲜为人知的人和事。今天,我想给大家说说景姨。
歪头山上的偶遇
那是2008年的事儿了。我与其他两位好友相伴从绛县磨里镇出发沿迴马岭抵达歪头山。那天恰逢农历三月十八前后山上赶庙会。多年以来当地人就沿袭有垣上人朝拜东华山,垣下人信奉歪头山神灵的习俗。挺拔峻峭,风景秀丽的歪头山脉,吸引着远近香客络绎不绝,欣赏山景的,许诺心愿的不一而足。我在山上听说一处陡峭的大崖壁向东北通往蛤蟆峪和冯家河一带,但确定无路可走。曲径探幽的猎奇心让我们想去探个究竟。问及周边人都说不知道,这时有人指向不远处一名老太太。说她是从那边过来的。老太太个子不高,看上去七八十岁,半大小脚,但腿脚利索,背着个用蛇皮袋做成的布袋子。简单交流后热心的老太太做了我们的向导。近乎垂直陡峭的石崖,令人心惊胆颤。两边没有扶手护栏,我们只能生拉硬拽两旁的树桠小心委身而下。本想着老太太年老体弱,我们便刻意想照顾她,惊讶地是老太太动作敏捷,还不停地招呼我们三个年轻人。老太太说她和老伴俩就住在蛤蟆峪一带。每年三月十八她都会走着来这里祈福保平安,很灵验的。
老太太是炭元河村人,沿蛤蟆峪一直向下原是该村的一个自然队,因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没了人居住。上世纪八十年代,土地包产到户时,老太太说摞荒的土地怪可惜的,能养牛羊,从此便和老伴搬到峪里来居住了。一路上老太太说着走着还不停地采些石茶、柴胡等山药材扔进她的蛇皮布袋子里。
记起小时侯母亲给我提起过小北山(炭元河村一带)有我一个沾亲带故,拐了几个弯姓景的姨。我便乘机向老太太打听。老太太惊奇地说,啊,我就是耶。我说我是石榴(母亲的小名)的孩子。老太太吃惊地问,啊,娃你咋来啦?看来老太太就是我说的景姨。一路上我们厮跟着约摸走了三个多小时,其间稍作休息时,景姨亲热地拉着家常。她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摸出几个熟鸡蛋,磕破扒开皮给我们仨个人吃。我问她,那你吃啥呀?景姨说,我还有煎饼哩。说着从袋子里蜇摸出一塑料瓶装着的水。79岁的人了,喝着山泉水,咬着自已摊的煎饼还咯嘣碎响,让我们真是羡慕不已。
过错年啦
景姨的小房子地处一片开阔地,座北朝南。房子顶上无瓦片,一半用塑料布蒙住,一半以茅草覆盖遮风挡雨。房子边上有个石碾盘,坡下河中哗哗地流水。景姨介绍2007那年,从未见过的一场大暴雨呼呼啦啦地一晚上冲坏大半个院子,冲走了磨面碾米的碾磙子。
当时正值五一前后,房子四周金灿灿的油菜花海盛放,回归到大自然最美的天堂,目光所及,花香光彩四溢,景色真是喜煞了人。
那些年山上还没有电话、电视机、手机等电子设备,少有与外界沟通交流的机会,也鲜有外人来打扰。与世隔绝的景姨一家没有时间概念,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屋内土坯墙上象征性地挂着一本日历,景姨说想起时撕上一张,农忙时顾不上便给忘了,看着日历上停留着的日期数字也不过是形同摆设。与外界唯一关联着的是一台老式收音机。说起时间来景姨还给我们讲起了一个笑话。那是2004年末估摸着快过年了,老俩口听着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国家领导人辞旧迎新开春节团拜会庆祝中国人民的传统节日。景姨高兴地喊道:老头子,过年啦,快放挂鞭。于是老俩口兴高采烈噼噼叭叭放了一挂鞭炮,吃了一顿饺子。后来知道第二天才是大年初一。与外界隔离的景姨一家人过起了世外桃园般的生活。这真是:
明日天天有,抬头望青天。
不知山外人间,今夕是何年?
无疾而终的景姨
这里地处绛县磨里镇歪头山山脉的蛤蟆峪腹地,地势较为平坦。景姨的院里按时令季节转换种着油菜、玉米、豆角等庄稼菜疏。春天万物复苏,采些龙柏芽、八树芽、香椿芽棹过开水后当菜吃; 夏秋季的豆角、南瓜、土豆、白菜多得吃不完,就腌制成酸菜耐储以备荒用。自养的鸡有蛋吃,散养的牛羊轮着卖犊子每年换得万儿八千块钱花也花不完。
寻得一方净土,远离世尘的喧器,不被外界打搅和干扰,以静为伴,吹着山风,喝着山泉水,种着无污染的庄稼,散养的牛羊鸡撒开欢儿满山跑。生病了有个头疼脑热可咋办哩?!我发愁地问道。景姨笑着说,山里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老俩口从来没打过针吃过药。粗布衣,菜饭饱。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在这块风水宝地上,景姨老俩口常年健步如飞,跋高涉低,与大自然的生物链融为一体,生生相息。没有文化的景姨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养生是何物,却生生把自己过成了修心养性之人,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悟出了生命的真谛。
前些年,我与友人有时还会上山去景姨那里作稍许的停留和驻足。顺便会给她稍上肉类、打火机等一些山上稀缺物品。热情好客的景姨也会给我们带些她的土蜂蜜、山鸡蛋等山上特产。与景姨属于老亲旁戚,交通又不很方便,平日里便无过多往来。母亲过逝地早,有关景姨家的一些细枝未节我也不得而知了。2019年,听人说,景姨88岁的老伴先逝了;又过了两年,听说景姨已于年过90无疾而终。
从此世间再无景姨。
这真是:山青水秀白云间,只羡鸳鸯不羡仙,
世俗名利转身过,再上磨里歪头山。
后记:时隔多年,事过境迁,我仍会想起景姨,我仍会眉飞色舞不厌其烦地给别人讲起山里的景姨。这不知是因为我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着血脉的亲情,还是因为我终其一生无法企及的生活方式却早已在景姨那里得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