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的龟

万物皆有灵性，乌龟亦然。就拿我家养的那只来讲，每闻我的呼唤声，它便善解人意的爬过来，头伸得老高。我已记不起来，一刹那间是怎么动了养龟的念头。好就好在，这不像养猫养狗，我几乎不必费什么心思去侍候这无名无姓的小“居民”。饥也行，饱也行，乌龟的生存能力实在是强。

因为乌龟，自然就想到“龟兔赛跑”这老掉牙的故事。故事我讲给女儿听了，不止一遍，我相信女儿总有一天也会把乌龟锲而不舍的精神口授给她的下一代，一代传一代。在中国人的行为准则的传统教育中，似乎总少不了“龟兔赛跑”这一课。回到现实世界中，有一天我惊觉：爱睡懒觉的其实是乌龟！一睡就是长长的一冬。由于谎言重复了不止千遍万遍，乌龟的品行就好得不得了。

平心而论，乌龟懒是懒了一点，但它并不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乌龟却背上了坏名声。元朝时有一首诗这样讥讽一户人家道：“宅眷皆为撑目兔，舍人总从缩头龟。”此话怎讲？原来，民间有兔子望月而孕一说，“撑目兔”，便是在指责该户妇女不夫而孕，行为不规。至于“缩头龟”，则成了侮辱这一家子男主人的贬词，哀其不争。在这里，乌龟与小白兔又被好事的人们扯到了一起，尽管现实世界中见不到它们有什么瓜葛。后来，“缩头龟”的贬义范围被不断扩大，大凡胆小、无能、懦弱等都会被类比，与纵妻不轨则渐渐没多少关系了。由于乌龟而扯上王八蛋，也成了一句被人们竞相沿用的骂人之语。此外，还有“龟公”、“龟孙”、“龟儿子”什么的，也属于侮辱人的字眼。

龟的名声既然如此不雅，该没有谁会用到姓名上去吧？然而，时间上溯到千年前，我们真能见识一些名字就叫龟的人，如诗人陆龟蒙，歌者李龟年等。究其实，在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龟是很高贵的。汉代丞相、列侯、将军等所用的金印，印钮都是龟形，俸禄两千石以上高官所用印钮亦为龟形，太小的官还没资格享受龟形印章呢！唐代规定，五品以上的大官，墓前可享受龟驮石碑的待遇；达不到五品的官员，墓前石碑的碑基则不能刻成龟形。还有，唐代的职官原来佩鱼袋上朝，武则天时则改佩鱼袋为佩龟袋，以示品级升格。

我听说，古时候还有过“龟人”的官名，该官名的设定，是专门用以主持占卜凶吉祸福一类大事的。原来，龟的甲壳曾被当作占卜的器具。倘若再追根溯源，乌龟还是人们文化生活中不可须臾离的物品呢！我们现在写的一个个汉字，最早便为我们祖先记载在龟壳上面。而我若在古代领取稿酬，有可能领到一块块龟壳。因为，华夏之邦有过一段以龟壳为货币的历史。

财富、吉祥、高贵、长寿，我们今天所向往、所追求的一些东西，在乌龟与我们祖先的交往史上原来都能找到。乌龟还是那只乌龟，其荣荣辱辱、浮浮沉沉，真让人对世事变迁平添几许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