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了,阳光的眼睛里依旧饱含着夏的深情。望穿秋水的高山之巅,浓情蜜意的原始森林,风情万种的莲花仙子,耳鬓厮磨的深山老涧,一切都昂着不屈的头,闪着不肯谢幕的光,为的是在秋霜的凌辱之前,坚守着生命的最后一丝尊严。
夕阳渐渐西沉,我的心不禁变得柔软起来。是为眼前即将凋零的繁花绿叶?还是为双鬓前新添的银霜?逝去的青春,任凭歌喉怎样声嘶力竭地呼喊,时间的流,也永远不会回头。能做的,只有在默默里,好好清扫这满地狼藉。
昨日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窗前,我嗅到了爱的芬芳。七夕,这个托着无数神仙眷侣们美好愿望的日子,让夏也不由得温情了一回,在鲜花香水的氤氲中,在香槟汽水的碰撞中甜甜谢幕。而今天,我们便跨进了秋的门坎,在感叹季节变幻的同时,莫名地少了一分燥热,平添了几分岁月的从容。
风起了,我听见了一片叶子的忧愁,那是父亲在漫漫秋夜里深深的叹息:马上就要开学了,三个孩子的学费还没着落,本指望着今年的水稻麦子能卖个好价钱,可连日来的干旱,让所有的计划都化为泡影。父亲,一个强壮结实的三尺男儿,第一次在黑夜里擎着眼泪,守着那干瘪的稻田,直到天亮。
那一日,我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疲倦的身躯和充满血丝的双眼寒凉了我整个的心灵。
在过后的好一段时间里,我对秋充满了深深的怨恨之情,只要有关它的一切,我都嗤之以鼻,甚至唾弃咒骂。直到有一天,村里吴大爷的到访,才解了我对秋深深的误会。
原来,父亲得知吴大爷家的妻子重病在身,膝下还有两孩子嗷嗷待哺时,主动把从大堤坝上架了三天三夜的水流向了吴大爷家的田地。这一流,几乎断了我家5口人半年的口粮,而父亲没有过半刻的迟疑,在蚊叮虫咬的黑夜里,为吴大爷守着那救命的水,直到天亮。
那一刻,我感受到秋傲人的风骨。从此,对秋的成见,随着第一片叶子的掉落而慢慢放下了。
我开始对秋充满了敬畏。田野里的每一穗稻谷,果园里的每一个果实,山上的每一朵野花,每一棵树,屋檐上的每一只燕子,天上的每一朵白云………目之所及,都是我所敬畏的对象。心有菩提,繁花自开。当2007年秋天的第一声号角传来,我挤上了教师行列的末班车;当2014年秋天县城选调教师的第一阵风刮起,我如愿以偿地踏进了心仪的学校;当2017年秋冬交替之际,我的安乐窝终于在这个县城安营扎根。我小心翼翼地收藏着秋给我带来的点滴快乐和感动,用一颗莲花般圣洁的心紧紧守护。
蝉叫声不绝于耳,灼热的太阳依旧当空高挂。它们是为阳光下挥汗如雨的人们鼓劲呐喊吗?还是为逝世的年华而愁肠百结?走到了秋的当头,阳光开始为哀愁着的人们工作着,为他们摊开伤心的绿,晾晒寂寞的红。
祖母便是在经历一段寂寞的旅程之后,于秋天平静地逝去的。她是无牵无挂地走的,因为膝下的九子个个成家立业;她是含着幸福的眼泪走的,因为她终于可以在地底下与丈夫共续前缘。零落成泥,合掌为尘,有时候超脱未必不是一种修行。
回不去的曾经,道不完的过往,在暑往寒来的一霎那,在青丝换白发的一瞬间,恩怨情仇还有何计较?人生百年,岁月倥偬,不过几度秋凉。趁岁月不羁,寻一好友,觅一宝地,做一个眷暖贪香的孩子,随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