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嘟”,大门口煤炉里炖着青花瓷的砂锅,冒着缕缕白烟,香气已经四溢开来。婆婆拿了一把洗切好的青菜,撒在鸡窝,几只老母鸡踱着方步争先恐后啄食着,偶尔喉咙底发出几声咯咯进食后满足的愉悦声音。
“阿婆,锅里炖着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小区正扫路的保洁阿姨停下手中的活,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使劲嗅了嗅空气。
“可不,我儿子媳妇一家今天要过来吃饭,我这锅里,炖着可是上等的滋补好货哩!年轻人平时工作忙,周末了给他们好好补一补。”婆婆笑咪咪的向保洁阿姨招招手:“来,让你看一下,真家伙!我自己养的老母鸡炖黄精枸杞呢!”
十多年前正月初二,喜得小孙子,可乐坏了婆婆,拎着一大篮子吃的喝的,从几公里外的山川坛步行到小儿子家,伺候媳妇坐月子。婆婆虽然身体硬朗,但生老公这个幺儿时已经四十多岁,七十来岁再伺候坐月子媳妇,还要抱小孙子,着实不易,里里外外可忙坏了她老人家。
都说婆媳是天敌。刚开始,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媳妇和七十多岁的婆婆相处得倒也相安无事。时间久了,两代人生活习惯不同和代沟产生的矛盾渐渐浮现出来。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底下往往是暗礁。剖腹产妇,相比顺产妇,由于刀口切面大,恢复也慢的多。又初为人母,整天蓬头垢面躺床上,天天对着个软绵绵只知道吃喝拉撒睡觉的小毛头,心情郁闷到极点!
婆婆节约成习惯,每天除了做淡而无味的鸡鸭鱼肉,还是鸡鸭鱼肉,闻到就索然无味,但老人家说为了保证孙子有充足的奶水,以她生育四个子女过来人的经验,一再强调要吃下去这些汤汤水水,并且要亲自看着我喝下去才放心。诸多小委曲就在汤水中混合着咽下去。
日子就在嗑磕碰碰中度过,三个半月产假一晃而过。这天清晨伺候好小宝贝,急吼吼的去上班。临近下班,接到老公打来电话,儿子有点发烧了,飞奔到家,看到儿子穿着一条薄薄的秋裤,不觉怒从心中来,分贝提高,对着老公开启河东狮吼模式。老公嬉皮笑脸,婆婆在边上倒箭弩拔张,蓄势待发之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本来就已经相互看不顺眼的两个女人,火山终于爆发,鸡飞狗跳“舌战”在客厅上演,风起云涌之际,怒发冲冠的我随手拿起桌上碗,狠狠摔地上,碗懵头懵脑遭受突如其来的粉身碎骨后,结束了想为主人服务到底的使命。椅子也成了出气筒,无辜被飞来一脚后,踉跄着中枪倒下,捂着痛处躲在墙角大气不敢吭声。此刻的我,愤愤地夺门而出,门在身后震天哐当作响。
跑到闺蜜家一吐为快后,心情也平静下来。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心中开始忐忑起来,儿子不会饿坏了吧?烧有没有退?是不是在哭呢...........这期间.老公电话打来无数个,按了静音模式,懒得理他。时间在分分秒秒中消逝,牵挂着可爱的娃,终于熬不住对娃的万般思念。打开家门,老公婆婆看到我一瞬间笑成花朵般灿烂,点亮了客厅。婆婆抱着儿子,高兴的说,妈妈回来喽!让妈妈亲亲。又诚恳的说,媳妇,今天妈不好,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入夜,老公说,妈脾气不好,你不要和她计较,年纪大带孩子也辛苦,但妈妈带,总是心疼自己孙子的,儿子尿裤子,她也不是故意给儿子穿得少。想想老公说的也有道理,除了太过于节约,有点小脾气,婆婆对这个家也是掏心肺的付出,自己年轻气盛,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一番自我反省后,心底彻底柔软了下来。
周末清晨,早早起床,发挥学中药专业的优势,给婆婆精心炖了桂圆黄精红枣汤,黄精性甘平,滋阴补肾,刚好能中和红枣桂圆的温热性,此汤补气养阴,健脾、润肺,补肾,婆婆子宫有点脱垂,吃了更能强身健体。哪知,节俭了一辈子的婆婆一看,认为滋补的东西都花钱,心疼不已,倔犟的脾气又上来了:我不吃,这么滋补的东西要给家里顶梁柱男人们吃,我的这一碗给我儿子吃。刚想和她解释这药食两用的功效,老公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心神领会,抱着儿子出去了。
回来时,看到母子俩坐在沙发上,谈笑风声,婆婆接过我手中的儿子,说,媳妇,你也赶紧把这碗桂圆黄精汤喝了。360度转弯,令我满腹狐疑。
老公悄悄地把我拉到阳台,斜靠在栏杆上,得意的道出原委,我和妈说,要把媳妇当成你女儿一样,街坊邻居要知道你媳妇这么孝顺,羡慕都来不及。吃了这个走路能带风,常吃说不定就是百岁老寿星,你就能拿好多年退休金,攒好多钱了呢,还能看到孙子读大学成家立业,看到重孙子,咱家不是赚大了?
一针见血,知母莫若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