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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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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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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蓄些或许更美

近日出差,为消磨闲暇时光,随身带去几本文学刊物,都是小说类的,一册长篇小说杂志,两册综合性小说杂志。

大学毕业二十多年了,期间我几乎没再读过大部头小说,也没完整读过一本纯文学刊物。再读小说之类,说实在的,都写得挺好,写作手法很有技巧,内容很有深度。但这些小说有一个共性,就是两性方面、床第之事写得大细太多太直白。先说那册长篇小说刊物,一共三部小说,都在二十万字以上,前两部作者都是60后男作家,第三部作者是70后女作家。男作家写的,读了没几页,就开始描述主人公类似的事,再后来就是整段整段甚至连续两三页都是类似情节。女作家写的稍微收敛一些,但小说开头就是这样的“镜头”。

另两册综合类小说杂志,小说或长或短,几乎没有一篇不讲男女之事。更有一篇,从一幅人体油画讲起,再联想到女性生殖系统,五六页文字的短篇,光写女性生殖系统就用去三分之二的篇幅。读到最后,看作家简介,是一位在读女大学生,其写作之大胆令人叹服。

人类必须穿衣服,做那种事须在室内,而今读现代小说,感觉房子、衣服被弃之一边,极为私密的事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

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细致进行性描写的小说愈来愈多。那时我正在上中学,恰逢改革开放风头正劲、资产阶级自由化浪潮有些炽热,一些女作家在文学创作上这方面的印象尤其深刻,当时流行说法是她们“用身体写作”。课余闲聊,男生们经常引用这些作家的“经典句子”,一博众人笑。

中学之后步入城市求学,接触的文学书籍渐多,感觉我们的文学作品更加多样,大胆加入性描写也成为小说创作的一个常态。个人印象较深的,有些知名作家的小说,大段大段地甚至通篇赤裸裸的性描写,甚至有的作品一开头就扯到生殖器上,令人唏嘘。

某日与一作家朋友聊起此类现象,他立马大发感慨。他发表各类稿件达千篇,出过书,还写过小说。他振振有词地说,要加这类东西(性描写),否则书出来后没人看,更谈不上销路。朋友还说,他刚写完一部长篇小说,现在正在润色,主要是把类似情节(性描写)加进去,美其名曰“使内容更充实”。

上学期间曾读过不少西方文学作品,包括那些所谓的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其中不乏性描写,印象中没有类似情节的小说反而不多。这可能是西方文学的一大特点。比如,西方吹嘘的小说《洛丽塔》,我从中看到的就是一个老男人对一个幼女的欺骗和玩弄,实在读不出小说简介中所言的深刻文学价值。

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的长篇巨著《追忆似水年华》,第一章开头没几段,就开始讲主人公“梦中几乎做成男女之事”。我没有再读下去,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性描写。年少时,读到类似情节,猎奇心常促使我继续读下去,甚或继续寻找类似情节;成年后尤其是结婚后,再读类似内容,觉得很无聊。毋庸置疑,西方文化有其先进性,但在小说写作上热衷于性描写,不敢苟同。

上研究生时,学校里组织观看外国大片,同学们经常边看边猜多长时间会出现露骨情节,一般不出几分钟就会有人体裸露的镜头。但有一次例外,电影《垂直极限》,讲一帮登山者艰苦登山的励志故事。如果除去影片最后仅几秒钟两名男性登山者裸体躺在山下帐篷外躺椅上喝酒的镜头(隐秘部位都被恰到好处遮挡),不算儿童电影,这是我看到的唯一一部没有露骨镜头的西方电影,当然也可能我们中国版把原来的类似镜头删除掉了。当时同学们都有同感。

当年流行一时的大片《泰坦尼克号》男女主人公裸裎缠绵的镜头,好多人看后都说删减得太厉害。当时电脑还不普及,网络还不发达,不像现在一部大片,即使国内上映的是删减版,网上早就有未经删减的完整版。后来读到一位作家写的文章,讲述他到美国观看未删减的原版,说男女主人公缠绵长达二十分钟,还夸美国人拍摄得唯美。

这方面最典型的当属李安导演的《色·戒》,当时台湾地区领导人也到电影院看。内地上映的是删减版,好多人跑到香港去看完整版。我在同伴推荐下,借助网络看了完整版。实事求是地讲,即便我不是一个中国人,我也看不出用那么长时间那么露骨地表现一个男性汉奸与一个爱国女青年做那种事,透露出什么实际意义或价值?我读小说《色·戒》,篇幅不长,张爱玲写得很隐晦。我不知道李安何以读出其中“深意”,并在电影里肆意扭曲主题、大搞露骨表演。不知何故,当时舆论场批评声音并不多。假如电影《色·戒》没有这些情节,票房肯定上不去。不知道李安拍片会否让他的孩子看,他的孩子看了之后作何感想;假如他不让他的孩子看,又凭什么去害别人的孩子呢?我能够看出来的就是,这部影片极力赞美一个男性汉奸的性能力;抑或还有,李安虽为华人,骨子里却鄙视中国。

一次在图书大厦,老婆孩子上洗手间,我在外面等。洗手间外面邻近书橱摆放的是油画类书籍,人体画居多。一个至多六七岁的女孩翻看画册,家长训斥孩子别看,小女孩淡淡答到:“这些画画得多真切呀!”没多久,又一同龄小男孩走近书橱,翻看画册,封面和里面全是人体油画。男孩家长立马从其手中夺走,小男孩很自然地说:“这些画多好呀,跟真人似的!”

对于幼小孩童而言,艺术作品或色情或暴力,无所谓对错和雅俗,更多的是真假或新奇。可是对于略闻世事、初懂世事的青少年呢?

经常在媒体上听闻有些文艺界人士呼吁影视分级,如果我们国家真的给影视剧分级,可能有些人会疯狂制作成人级影视剧。如果那样的话,孩子们看什么,又怎能通过影视来了解感受成人世界。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赤裸裸地反映私密行为未必是艺术之“高”。悲剧突出现实的痛苦,喜剧展示欢乐的一面,最终指向都是为受众提供正能量。人之所以为人,文明的一个外在标志就是,有些事儿我们必须隐秘行之、含蓄言之。

鲁迅的《伤逝》、钱钟书的《围城》,都写男女关系,都没往床帏之事上闲扯,也不影响其为佳作。再如琼瑶的言情小说,上中学时同学们争相传看。受同学感染,我也读了不少。琼瑶小说几乎没有肌肤之亲的情节,很美很动人,令无数少男少女为之痴迷。

以我的阅读经验,中国古代文学作品,远如诗词歌赋,近如话本传奇,描述两性的不在少数,但没有太多露骨表述。近如小说类,《金瓶梅》类似露骨描写的篇幅很多,只是个例;而如《西厢记》《红楼梦》等小说,类似描写都很含蓄,篇幅也短;典型当属《聊斋》,类似内容常常几个字甚至三四个字结束战斗,如《红玉》篇情节:“相如(男主人公)坐月下,忽见东邻女自墙上来窥。视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来亦不去。固请之,乃梯而过,遂共寝处。”“乃梯而过,遂共寝处”,搬个梯子让美女走下来,然后一块儿进房间。简单而细致的铺垫,再来短短8个字,精炼而含蓄,美妙而传情。相较当代作家动不动写上几页纸,中国古代小说家所写更美、更动人。

传说白居易写诗先读给老太婆听,不知真假,但白诗通俗易懂、很接地气。艺术创作尤其是文学创作,最大的受众是青少年,是校园里的青少年,是逐渐长大即将独步社会的青少年。鲁迅先生曾呼吁“救救孩子”。进行艺术创作的成年人们,大师也好,初入其门者也好,是不是应该考虑青少年的阅读或视觉感受,适当照顾孩子们的心理承受力,尽量多以益于他们成长的方式进行创作。(首发于《人民文艺家》2016年第3期,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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