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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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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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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时候

一夜飘雪,兰州走出了五光十色喧嚣生活,整个城市素装玉砌,洁然一身,极目处纯净而凝重。皋兰山露出清冷面容,一夜之间已是发鬓斑白。

清晨,行人像执着的时间,在雪地上机械地缓缓前行。女人们将艳丽围巾裹住大半张脸,气息在眉眼间云雾缭绕,睫毛上挂起晶莹水珠儿,眸子显得俏丽迷人。赶路的男人,像爬坡的火车头喘着浓重热气,彰显着生命力量与生活自信。公交站台上,年纪稍大的老人揭起棉帽耳沿左右张望,苍老面容泛着粉色红晕,显得精神爽朗充满活力。早晚时分,送煤板车在街巷里走过,车胎碾得积雪吱吱作响,声音十分清脆。偶尔掉落几块煤炭,在雪的姿态里黑得特别俊美。

大院里自来水管结冰,老人吸溜着鼻涕拎起铁壶朝上浇开水,气浪滚滚,吞噬了半个身子。开水浇完毫无动静,他迟钝地转身捡来几根木柴,僵硬的手哆嗦着点燃柴火燎烤起来,青烟卷升,像棵嫩绿的树朝天空发芽疯长。水管发出咕噜响声,水龙头一声咳嗽,像救活呛水的人夹杂着冷气喷吐出清水。

上小学时候,周天早上,一次一次下决心就是钻不出被窝,世界沦陷与一夜抗争,怎么都不愿拱手让出最后一隅温暖城池。被子捂在耳根下,半个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看着窗户玻璃上帧帧冰花世界,心思在明快格调里放任漫游。有松林小路、山岗溪流,有松鼠觅食、小鹿奔跑。有美丽公主,身后是卫兵、花丛和城堡。还有英俊王子,陪伴有宝剑、盔甲和战马昂首嘶鸣。我甚至盯住石壁后面探出半张脸的精灵浮想联翩。这一切最终被大人一句怎么还不起床打个稀碎。

寒假里飘雪的一天,院里孩子全都聚集在操场上嬉戏,撒欢。踩雪,画图,打雪仗,滚雪球。最后,堆起的几个雪人一脸懵懂地站在路边,目送孩子们应着父母的叫喊,满头冒着热气回家吃饭。夜色里窗灯种下大片光亮,雪人们担起守望责任。

最冷时候就该过年了。雪花追随眸光轻盈漫舞,无忧无虑。大街小巷那些凌乱脚印,柳絮杨花般掩埋干净,天色格外透亮。大人们出门了,自行车网丝兜帆布袋,揣着供应票采购东西。留在家里的,在厨房里灶台前忙乎,蒸煮炸炒,门帘没法拦住馋人气味。

换年画、贴门联、挂灯笼,被雪天衬托得格外欢喜。孩子们终于盼到了搁置作业的日子,放鞭炮,吃好吃的,听故事,熬夜守岁,以及穿新衣戴新帽,收获新崭崭的压岁钱。这些天下雪,根本没人留意,家里院里,进进出出,小伙伴们随心所欲,满世界疯野。

孩子们趴在桌上赶作业那几天,或许会飘起最后一场雪。那些余温未退的欢闹嬉笑,被雪天洁白布单一样严严罩起来,游离在窗外的眼神眸光尽是渴望与无奈。雪花落在门前落在路上,化为鲜活冰水浸湿地面,脚下隐约现出前行方向,春天就在不远地方。

雪花飘飘,陪伴我们渐渐长大。随着对雪天的喜悦与欢乐慢慢淡去,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情绪开始笼罩飘雪日子,最终在冰雪融化的时候,我们告别了兰州奔赴远方,一路上,从陕甘宁青转战福建。多少次,走在细雨绵绵石板巷里思念兰州,回忆漫天大雪的日子。希望能去一趟兰州,拦住一场大雪,犒劳三十多年的游子情怀。

终于,这个冬日到了兰州。儿时的大院已盖起高楼,追逐雪花的场地尽是店铺。我说了来历和心愿,守门保安依然不许我入内,说:“大叔,你要是看雪得去兴隆山。”



                                                                    于高桥铁匠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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