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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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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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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叔

一直以来我都想用一种方式纪念一下哑叔,给他烧上一点纸钱,我不相信会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想给他清理一下坟茔的杂草却很少回家,即使有时回家都是来去匆匆;想写点关于哑叔的东西,却苦于水平所限,不知道从何写起,想把他从我的记忆里彻底清空感到无能为力,哑叔的影子像藤条一样缠绕在我的脑海,我想清楚的记忆起他的影子却又感到无尽的黑暗在一点点吞噬着我的记忆,让我感到无尽压抑,却难以自拔……

哑叔是我血缘关系很近的一个堂叔,在我已经泛黄的记忆里,我依稀记得他影子。哑叔是父亲的一个堂弟,他先天聋哑又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哑巴,我们村人口不多,哑巴也只有他一个,哑巴成了哑叔仅存在村里人里的符号之一。有时候,从他的坟茔经过的时候就会有人提到:那是哑巴的坟冢。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也只有我这个年纪的人可能还会依稀记得哑巴这个称号而能联系到他本人还有已经荒芜的坟茔。除此之外,哑叔留给这个世界似乎只有一片空白,村里也有人说:哑巴是上天把有罪的人降临到人世间接受惩罚的……我反对这种不负责任且带有唯心色彩的说法。如果真的有且需要接受惩罚的,应该是别人,而不是我的哑叔,除去个亲缘关系和个人的感情色彩,客观的说哑叔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很爷们的人。

确切的说:哑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对我很好,而且对于村子里所有的孩子,他都表现得很友善,老远就伸手跟我们打招呼,尽管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有些欺负他,用石子和泥块扔他,但是他还是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恼,对于我们这些不欺负他的孩子,他还会把我们拉在怀里,把自己采摘换钱的五味子之类的野果塞到我们手里,眼里流露出很友善的微笑,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们,就像是一个母亲在欣赏她的新生儿的降临,若有所思……我在村里是独生子,常常会遭到家里孩子多的欺负。哑叔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并不傻,他知道我是他的侄子,还会保护我。记得有一次,几个大些的孩子把我堵到路口,对我又拉又打,哑叔远远看见了,他着急的比划着,嘴里发出很愤怒吼叫,那几个孩子一点也不怕他,还用挑衅的目光注视着他,嘴里好像还骂着他,手里丝毫没有减轻对我的欺负。哑叔着急了,他跑到一旁的篱笆上,抓起一根木棍吓走了那群孩子,结果招来了人家大人的谩骂,我感到哑叔很生气,尽管他又聋又哑,但是他还是能读懂别人的眼神的。

哑叔是个勤快人,他兄弟还几个,年迈的母亲却因为种种原因和他一起生活,当时经济落后社保体系不健全,哑叔每天起早贪黑在田地里劳作,换取一点微薄的收成来维系母子俩的生活所需。天还没有发亮,哑叔就背着一捆柴火回家了,有时候在田地里一干就是一整天,天色很晚才往回赶,有时候父亲看见了,会把家里的馒头和剩饭烫给他吃,但是哑叔却执意不吃人家的东西,包括我们家除非是给我们帮忙干活里。没有办法,父亲只好假装生气,哑叔才不得已接过碗筷囫囵吞咽起来,大多数时候,哑叔会把我们执意给他的吃的省下一部分带给他母亲,关于这一点,村里人有目共睹,有人说:哑巴比那些没有哑的儿女还孝顺。有几次父亲把自己的旧衣服给他,他执意不要,直到父亲生气,他才不得已收下,这就是我的哑叔,一个很有个性的哑巴,一个残疾的堂叔。哑叔就是这样一个在我现在看来很爷们的一个人,我感到哑叔身上似乎有一种古代士大夫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当然他是对我们的一种客套,当时的情形用后来电影里一句经典台词: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我觉得比起他那几个已经成家了的兄弟,哑叔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虽然他是残疾人,赡养寡母的责任落到他头上,哑叔起早贪黑地忙碌劳作,母子俩的生活依旧很拮据,为了贴补家用,哑叔也常常在农忙之余打短工贴补家用,虽然很辛苦,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哑叔对此艰难的有什么表现出任何不满。每次见到哑叔他总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但是一见到我他总是能露出一丝微笑,显然我能感受到他的勉强,直到现在我能完全体会得到他也是在艰难地支撑着一个家庭,虽说成员不多,但是对于一个身怀残疾的哑叔来说实属不易,他是在竭力支撑起一个濒临倒塌的家。如果是现在我能够体到哑叔的艰辛和不易,虽然只有四十几岁但是我能看见他步履蹒跚,那是让生活重担给碾压成的,虽然我不曾听懂他咿咿呀呀的一句哑语,看懂他每一次比划的手势,但是我一直感到他是一个真男人,一个没有推诿和向生活低头的人,而且是残疾人。

我慢慢长大了,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一年半载回不了一次家,只要我在路口一出现,哑叔一看见就会很兴奋地跑过来,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我一句也听不懂,我也不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我能感受到他的期待和激动,那种热情丝毫不逊色我的父母。我唯一看懂哑叔的手势和听懂他咿咿呀呀的哑语,是在那一次我们村里有一家给儿子娶媳妇,哑叔很兴奋地咿咿呀呀冲着我比划着,我很明了地看出知道他是在期许着我结婚的那一天。

生活永远不像剧本上写的那样善良的人会有一个比较完美的结局的,一次接到父亲打来电话:哑叔得了很严重的疾病,腹腔已经膨胀得不成样子,恐怕活不了几天。我当时很无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情愫,我惆怅了很久,我没有问父亲一句关于哑叔病情的任何信息。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哑叔时,他黝黑的脸已经变得蜡黄,勉强站起来冲着我不知道咿呀了一句什么,腹腔的积液使得他像一个孕妇的腰围,眼睛流露出弥留前的痛苦和忧伤,依他的智力水平,他完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离开家不久,听说哑叔就走了,还是很痛苦地走了,眼角挂着泪水……大家都说哑叔解脱了,去享福去了,我不知道这话对还是错,我觉得哑叔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走到另一个无声的世界里,这难道是他的宿命?我不相信宿命之说,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他一生走过的艰辛,就像风雨里他还在辛勤地劳作,用命在交换维系生命的基本物质基础。如果用唯心的观点,似乎哑叔的一切在冥冥之中都已经注定好的,虽然有点牵强,甚至于解释不通,但是人们喜欢把一切无法合理的现象解释为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生命旅程中一个不算重要的哑叔却占据我一部分记忆,让我不能释怀,我觉得这个除了亲缘的关系之外,冥冥之中会跟他产生一些交集,想起他我不禁一阵心酸,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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